乡关何处

    编者按 第一次见到牧野的文字，是没想到的好。 其实每个人的经历都是独特的又相似的，所以，虽然每个人的故乡不同，却都有共同的怀感。谢谢牧野的文字，让我，也走进了故乡一回。　　故乡的定义大都是在蓦然回首的刹那尘埃落定的。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恐怕到老也无法在心底刻下乡愁的笔画，只有游子——那些背负行囊蹒跚前行的游子，才会在含泪转身的时刻漾起一阵阵薄雾似的迷蒙与羁袢，在更行更远的路途上缓缓地沉淀，密密地编织，并且，让岁月打磨成厚厚的心茧。某一天，当愈发陌生的风里又依稀传来隐约的叶笛声，定然会有一只纤手将这茧一层层剥开，直到袒露出故土的颜色和炊烟的味道。

    初读故乡，正值年少，本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龄，未曾想，一次不经意的远行竟变成了一本永远也读不完的大书的扉页。

    十五岁那年，独自一个人带着简简单单的行李到几十公里外的县城求学。临行前，母亲将一撮“灶心土”细细地包了，摆在祠堂前慎重地磕了头，许了愿，轻轻放进我的篾箱底层。告诉我，带着这把泥土，无论你走多远，走多久，故乡都在你一回头的地方。带着“灶心土”上路是故乡的风俗，多少年来，那些执意翻过山垭口去他乡谋生的人们无一不揣着这样一把泥土。我以为，这古老的仪式无非是少年远行的花絮，哪曾想，就因为这把泥土，少年的行囊竟陡增了许多份量。

    那时候，升学的愿望似乎并不强烈，反到是想家的情绪有增无减，正如歌中所唱“梦想还在天边，而你却在我身旁”在老师们絮絮叨叨的说教中，我们的思绪总会越过山峦与沟壑飞回故乡的田塍、山林、池塘尤其在夕阳暮鼓或月华轻舞的时刻，总有无缘无故的乡愁从少年的心底荡漾开来，涟漪一般弥漫整个心湖。坐在灯影婆娑的阅览室里，偶尔读到文字里有关于故乡的描述——很清新，很瑰丽，就觉得故乡是记忆深处那幅童年的涂鸦，所有的色彩和线条都有晨露和朝阳的味道，所有的创意都留着乡情拂过的痕迹；躺在宿舍简陋的双层木床上，偶尔听到夜歌里有故乡的旋律飘出——很忧郁、很深情，又觉得故乡是那条既没有来路也没有去处的相思河，日夜不停地奔流，夜夜从我的梦中经过。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思念也一日日累积，但是，当老师要我们写一篇关于故乡的作文时，我却握着那把沉甸甸的“灶心土”搜肠刮肚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在少年的心里，近在咫尺的故乡，竟如蝉翼般柔弱，禁不住盈盈一握。

    再读故乡，青春如梦，淅淅沥沥的来路印满了深深浅浅的屐痕，当千里之外的故乡淡成若隐若现的水墨画，乡音就成了醇香的老酒。

    在云淡风清的北方校园，很难看到花团锦簇的春天，异域的风不知疲倦地刮，空气里全是干裂粗糙的声音。在这样的季节，能够从满耳鸟语般的方言中分辨出一句模糊的乡音，就如同看到了水粼粼、湿漉漉的故乡。就在这时，我认识了一个叫“简”的女孩。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我跟往常一样坐在石阶上看中文系对外语系的足球比赛。“简”就坐在我的身旁，我们彼此并不认识，但看到要紧处，我们不约而同地喊了一声“雄起”又不约而同地做了一个“踩扁”的手势，就因为这句熟悉的台词，我和“简”自然而然地牵起手，踏上了那条开满蔷薇和百合的小径。

    那是一段似乎很幸福的时光，乡情溢满了彼此的心地，充实着远离故乡的日子。我们踏着乡音的节拍，在陌生的土地上慢慢行走，从路的这头走到路的那头，又从路的那头走回路的这头，反反复复，从从容容，直到星月高悬，夜风骤起。那时，我真的以为，故乡就是一条斩不断的纽带，会连接不可能的相逢，没有想到，终于有一天“简”突然跟一个长得很帅的北方男生走了。告别的时候“简”平静地告诉我，故乡并不是一个永恒的概念，它在本质上属于情感和回忆，当另一块土地已经点燃你生命的激情，命运就应该在新的土壤里扎根。我默默地点头，想想“简”说的话很有道理。可是，当北去的列车载着她渐行渐远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也许真的是这样，若干年后，当我再次走进这座早已辨不出原貌的北方校园，依然在残存的石阶和墙根之间找到了岁月流过的痕迹以及青春涌动的声音，尽管没有刻在墙上的字，我还是感到了灵魂停泊的慰籍。

    细读故乡，沧桑满额，马不停蹄的行走已将岁月的标识风化成淡淡的记忆，而路途上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却不知不觉地留下来，成了人生书页里醒目的章节。

    那一年，我们怀揣着崇高的理想和追求来到了从未谋面的腾格里大漠。我和同伴骑着骆驼向戈壁深处、也向命运深处走去——在那里有我们的一个基地，一个鲜为人知的基地。一路西行，愈来愈荒凉的土地把我们的热情剥蚀得干干净净，越来越稀少的绿色甚至让我终于有了一种后怕的感觉。

    在那里，我们经历的不仅是寂寞的挑战，还有生命的超越。为了寻找新的能源，我们常常用最原始的方式和自然抗争，马队和驼帮几乎成了我们全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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