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历史走出来的长安

    　　我从秦始皇的兵马俑里走出来，我从大汉王朝的英雄气概走出来，我从大唐王朝海纳百川的胸襟里走出来，一直走到了今天，走到了现在的长安；我从汉赋里读到了长安，我从唐诗里读到了长安，我从宋词元曲里读到了长安；我从五千年的华夏历史里看到了长安，我从先民的茹毛饮血刀耕火炊里看到了长安，我从金戈铁马的战火里看到了长安。

    长安还是那个长安，在历史的变迁与轮回中。长安是历史的长安，长安是在街巷买东西的商贩们的长安，长安是诗人们的长安，长安是那些在城墙角锻炼身体的老人们的长安，长安是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们的长安。她的忧愁、悲哀，她的快乐、幸福，她的城墙，她的厚实的城门，她的飞翘的角楼，她的那些民居，她的那些宫殿和宫殿的传说，她的世俗情怀，都藏着我的年少的情和梦，以及无尽的忧伤。

    这是千年之前的长安。她包涵了太多的遐想，太多的负载，太多的思想。她的新鲜和腐朽，她的前进和落后、她的青春和老迈这些东西一直传到了如今。就像长安的钟鼓楼、羊肉泡馍、城墙、兵马俑以及诗人们的诗歌都是我所喜爱。对这一切，我有着太多太多的言语需要表达。常常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才足以说清楚我的所思所想。

    我常一个人行走在长安的大街小巷，老宅深院，走在那千年之前的地方，想象着当时的情形：钟鼓楼、跑马地、考场、明德门、兴庆宫公园、下马陵、曲江池随便一个地方，都蕴藏着不尽的故事，哪怕是一株树、一片叶子。长安的历史是久远的，久远的如同长安的文化，支系驳杂而厚道，让你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她的历史几乎就是整个中华民族的历史，恢弘气势，无与伦比。

    我不知道在长安的城墙底下演义了多少事情，古往今来多少人物从这里走进来或者走出去。我常常从她的脚下走过。面对着高大厚实的城墙，总有一种压迫感。这压迫感来自历史的深处。有时，我会坐在城墙的底下，静静地什么也不用理会。抬头看高高在上的城墙，才发现个人的一切悲欢离合在她的面前，都是如此的渺小和微不足道。

    长安，历史的见证者，她亲历了一幕幕或辛酸或感人泪下的片段。这些片段也组成了整个历史。历史，其实就是这样由一个个完全连接或不连接的片段组成。你看那早间高喉秦腔的人们，在热血沸腾中挥舞者历史。没有一个城市，可以像这样的让人们在早晨扯开嗓子大喊。长安是随意的城市，她流动的情愫如行云似流水，飘忽不定，可以出现在任何一个属于长安的角落。来过长安的人们，和居住在长安的人们是惬意而快乐的。他们的快乐在本质上和我是一样的，都是用长安的物华天宝滋润着，都是用历史传承的食物养活：荞面河漏、包谷疹子、黑米稀饭、搅团、凉鱼鱼，还有后劲极大的西凤酒温暖并舒适自己的脾肝胃肺。我来自咸阳。咸阳在古时和长安是不分的。两地有着很深的渊源。所以我对长安的感情很深刻。在历史的河流里，任我们如何的折腾，都不会增加他的长度。因此，我是悲哀的。我长久的行走在这历史的长安，我想我和几千年前的人们的情感是相通的。我又是幸福的。因为，我们都是龙的传人，我们都是一样的黄皮肤黑眼睛，我们都是一样的品尝着同样的孤独寂寞，我们都用一样的文字记载彼此的思想和感情。

    我无法想象自己离开长安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并不是说，我恋家，我不敢尝试生命旅居带给我的变化。只是，只是我对这里太熟悉了，感情太深了。这里的一切都含有我梦，一个无法割舍的梦。我居住、工作的地方，我的大学所在的地方，我常常走动的地方，如小寨、雁塔路、草场坡、后宰门，哪一个不是历史的遗迹。我大口大口地吃着羊肉泡馍，大口大口地喝着流传许多年至今仍在享用的西凤酒。甘甜的美酒下肚，引起无数的诗情和无数的豪情，流芳百世。

    我不知道，几千年前的人们是否喝真醉酒？我是真的醉酒了。醉里莫享贪杯，要愁那得工夫，酣畅淋漓，震撼古今。在长安你是不可避免的要喝酒，而且是那么随意自然。长安这个巨大的器皿，蕴藏了无数的东西，这些东西来自历史，千古风情，万般滋味，欲望和希冀，张扬和憨厚。我无法逃避她的引诱和挑逗，我也愿意接受她的引诱，哪怕从此万劫不复，坠入六道轮回永不超生。因为，我假如不接受她的引诱，我将错过与长安的拥抱。

    活在长安，混在长安，吃在长安，我明白了长安的真意义。她的博大处和她的细小处，同样为人们心领神会。那是不需要语言来表述。所有的有形的无形的语言在这一刻都失去力量。只有历史是真实存在的，还有我们这些生活在长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