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是你的生辰,四少爷该不会忘了罢?送你的。”劫真摇摇头,淡然一笑:“你今年十八啦,已不是童蒙孺子,总不能再这般游手好闲的,知道么?”
劫兆闻言一愕,微微耸肩,却不禁心头温暖,似觉母亲故世后,偌大的绥平府里再也没有人记挂自己出不出息。讷讷点了点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劫真拍拍他的肩膀,两人携手而入。
原以为来得迟了,没想大厅里却有些空荡。东道下首空着两张紫檀木椅,自然是劫真与劫兆之位,上首坐着一名赤发褐面的昂藏巨汉,武官袍服被贲起的虬结筋肉绷得紧紧的,身后的猩红披风垂地,两肩覆有硬皮铜钉的软式披膊,整个人精悍得像是柄脱鞘而出的巨阙大剑。
两道浓硬如戟的粗密赤眉之下,冷蔑的眼神瞟都不瞟劫兆兄弟一眼,正是劫震的次子、照日山庄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在京师武林新生代里夸称第一高手,素有“火眼巨灵”之称的正六品昭武副尉劫军。对面的宾位也设有三座,只不过都还空着。
厅中五阶丹墀之上,并列两席主位,西首虚悬,东首端坐一名长须老者,凤目中英华内敛,一张紫膛国字脸不怒自威,正是名动天下的照日山庄之主“神霄雷隐”劫震。
“父亲大人安好。”劫兆随三哥长揖到地,脑门上似乎感应到父亲那剑一般的注视,头皮发麻。
劫震这半年来身体不适,闭关调养的时间占了十之七八,为防盟友或魔门乘机犯事,刻意隐瞒消息,严禁府中走漏风声。
劫兆本以为父亲身体有恙,虽有御医奇方调治,也应该或多或少会消损些锋芒,直到今天才知道父亲劲锐依旧,令人无法逼视。
“都起来站着。客人来了。”威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兄弟三人连忙起身整襟。劫兆与劫真并立,劫军却踏前一步,把两个弟弟撇在身后。中宸州四大武林世家,除了“照日山庄”劫氏外,尚有“解剑天都”
盛氏、“九幽寒庭”宇文氏,以及与黄庭观同出道脉、却不受道诫规范的“将军箓”法氏三家。四家各据一方,呼风唤雨,若非劫震亲自去函邀请,等闲还不容易遇上这等齐整的大场面。
当先入厅的是一对锦衣华服、斜背长剑的男女,由服色判断,应是夫妻。男子留有两撇黑须,看不出年纪,总之不会太年轻,身材圆滚滚的像颗皮球,说不出的滑稽。
女子约莫二十出头,身如柳条、面色白皙,肌肤有着南方越女的水灵剔透,可惜眼光高过顶,又摆不出公卿郡主的那股娇贵气,薄薄的丹凤眼里白多于黑,看着惹人讨厌。
“吊得半天高,怕人不知是三白眼么?”劫兆肚里暗笑:“没事假正经,骨子里肯定是个淫水乱喷的骚货!可惜嫁了颗大芜菁。”劫真低声说:“那是“将军箓”
法将首的二小姐法绛春,人称“九天玄女”三年前许给首徒“五斗将军”道初阳。你待会儿别乱叫,该问道兄、道夫人好。”
劫兆才注意到两人虽衣锦饰繁,依稀看得出道袍的影子,道初阳两肩均缀有嵌珠的精织太极,法绛春的围腰、裙摆也有八卦图样的金丝缇花。他忍着笑:“那颗大头菜好命苦,娶了“发春”
做老婆,难怪要“倒阳””劫真暗赏一肘,及时朗声拱手:“小弟劫真,见过道兄、道夫人。犹记三年前大婚宴上,道兄那手“太乙五行剑”舞得直如日坠星沉,小弟至今难忘。”
道初阳乐不可支,圆滚滚的身子不住颤动。他夫人法绛春却微微皱眉,似觉丈夫有失体面,眼角有意无意往旁边一瞥,盈波流转,径向劫震敛衽施礼:“晚辈绛春,奉敝门将首仙旨,多多拜上庄主尊安。
听闻庄主身子有恙,将首特命我携来九嶷山至宝“存聚添转丹”一匣,为庄主调养尊体。”劫震抚须微笑道:“有心、有心!许久不见,天行兄与嫂夫人历来可好?”法绛春木然点头:“将首日夜精进,又添许多神通,武功可说一日千里。”
劫兆听得一怔:“哪有在外人面前这么吹亲爹法螺的?好歹也谦虚几句。”劫震却不在意,温言慰劳旅途辛苦云云,命人延座奉茶。劫兆偷碰了碰劫真肋下:“你完了。
“发春”一直在偷看你,今晚肯定摸进你房里。”忽然厅外一阵长颂:“北域玄皇尊使驾到诸人恭迎”声音浑厚,中气十足,只是刻意拖得悠长,倒像掐着嗓子扮戏文似的,听来颇不伦不类。
吟颂声未落,门外鱼贯走进两排共十六名黄衣人,又走进两排十六名紫衣人,最后才是两排十六名黑衣人,四十八名精壮汉子手里捧着各色礼物,直挺挺的站满了一厅。
所幸绥平府大厅极为宽阔,并不显得局促,若然换了寻常宅邸,这些彪形大汉只怕全都要站外头去。““九幽寒庭”的人到了。”劫真压低声音。“妈的,要不要这么夸张?”
劫兆暗啐一口,忍不住摇头:“还好姚无义那条老阉狗还没来,要不看到这些宝贝,肯定当场中风。”
“九幽寒庭”位于中宸州北方的玄冥渊萧然海,原本是前朝宇文家的贵族皇裔,又叫“万载冰阙”开宗立派超过三百年,历代掌门人都享有“玄皇”的称号。宇文皇朝末年,国家积弱不振,最后亡于西贺州的蛮族之手。天圣朝建立后,为了安定中宸州北域的局势,遂允许九幽寒庭一切如旧,只是取消了爵封食邑,宇文世家的家主仍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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