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的棺材,惨白白的,凄凉一片。
棺材里,有一具尸体,蒙着白布,不知道是谁。
程濯的手有些抖,慢慢的掀开白布,看到的是一张死灰色的脸,那张脸褶皱满满,睁着眼睛,正是石爷爷。
石爷爷眼神空茫,白浊浊一片,分明是死人的模样,可他的嘴巴张着,有一下没一下的翕动着,更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古怪而又诡异。
佝偻的身子,那身旧式唐装,程濯总算明白了为何看着别扭,那分明是给死人穿的寿衣。
听不到呼吸声,感觉不到任何活着的迹象,像是为了论证自己的猜想,程濯将手放在了石爷爷的胸口,去探他的心跳。
隔着寿衣,他清楚的摸到了空空如许的胸腔,脑子有片刻的懵怔,程濯白着脸掀开了石爷爷的衣服,衣服下面,骨瘦如柴,深深的一个大窟窿,干枯一片,里面什么也没有。
“咣当。”
身后,有水盆掉落在地的声音,程濯回过头,看到了面色比往日还要惨白几分的豌豆。
豌豆白着脸,但很快回过神来,蹲下身子去收拾水盆,一边将毛巾放到盆里,一边低着头,哑着嗓子开了口,“你看到了。”
“是,”程濯看不清她的表情,但目光仍是放在她身上,“伤口应该有些年头了,不像是阿乔干的。”
“当然不是她,”豌豆收拾着东西,手有些抖,“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回来的时候?”
“是,从精神病院出来的时候,”脸色白的几近透明,豌豆终于强迫了自己保持镇定,抬起头看他,黑宝石般的眸子就这样一点点的冷了下去,“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挖空了胸腔,早就该死的,可是他自己拿棉花堵了血窟窿,塞得满满的,跟没事人一样,行尸走肉,整整四年,直到我回来。”
四年,也就是说,在她刚刚杀了端影被关进精神病院的时候,石爷爷便横遭了不测,程濯的眼睛有些发红,“是谁干的?”
“不知道,”豌豆摇了摇头,很快又冲他笑了下,惨淡淡的,“我真的不知道,爷爷的魂魄早就没了,而我的眼睛,看得透鬼神,感受的到邪祟阴煞,所有你们未知的世界,吉凶善恶,因果轮回,我都看得到,但唯有人心,我是看不透的。”
或许,也不难猜,端家死了女儿,如何能善罢甘休?程濯握紧了拳头。
可是豌豆明显不相信是端家所为,或者说,她更愿意相信端阳,“爷爷成了一具活死人,活死人是没有记忆的,虽然我并不知道凶手是谁,但至少我心里清楚,不管怎样,端阳是不会允许端家做这种事的。”
这个傻姑娘,刚刚还在说自己看不透人心,转而又坚定的选择相信端阳,程濯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叹息一声,问道,“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爷爷的身子一年比一年弱,我得留着他。”
说着,豌豆不易察觉的拉了拉衣袖,可这细微的动作还是被程濯看在了眼里,于是快步上前,一把抓过了她的手腕,衣袖的遮掩下,是一道深深的血口子。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程濯的目光望向地上那盘红馒头,突然之间有了答案,“血馒头?”
豌豆挣开了他,“我招不到爷爷的魂魄,点了两年的招魂香,可那只鸡从来没叫过。”
“所以你用自己的血来喂养一具尸体?”程濯知道自己的话很难听,但他觉得此刻很有必要让豌豆清醒一下,“豌豆,你爷爷死了六年了,说不定魂魄早就轮回转世了,你自己也说过,他是一具没有记忆的活死人,这样养着一具尸体,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可是,他是我爷爷啊!”豌豆瞪大了眼睛,有水光溢满眼眶,不敢置信似的望着他,“他怎么能走呢?这世上我只有他一个亲人。”
“豌豆......”
“你又怎么知道或许他自己也是不愿离开的呢,他能撑到现在,因为有执念未了,他成了一具没有记忆的活死人,可你知道的他还记得我,我就是他的执念。”
情绪有些激动的豌豆,眼底氤氲着水光,程濯看的心里很疼,走上前,突然将她揽入怀里,安慰着她颤抖的身子,“傻瓜,我知道。”
我知道他是世上最好的爷爷,你是世上最好的姑娘,他活在棺材店里不曾走出去害任何一个人,而你守着他也不曾用任何人的血来喂养他。
“以后,爷爷由我来养。”
“你说什么?”
“以后,用我的血来蒸馒头,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我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