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米是被一大群人裹挟着乘飞机抵达s市的,这在她来讲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她还是个女孩。只有十九岁。十九岁的她已经是第n次遇到这样令她慌慌的场面了。
步下飞机舷梯的时候,她一丝不苟地按照经纪人的叮嘱,装摸做样而又机械地向脚下的人群挥手,稚嫩的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不时地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放在红唇上风情忘种地向人群频频飞吻,于是,引得人群一阵阵的骚动和大声的惊叫。
这是她全国巡回演唱的第四站。
吴小米十六岁的时候,被在京城读书的表哥带出大山的。她的家乡在贵州一个不起眼又很闭塞小村里。家里穷,十四岁的时候爸说:“米子,爸和你商量个事,咱撂学吧,好赖能帮你妈一把,往后日子好些时咱再去,行吗?”
她家那地方管缀学叫“撂”村里二十七个与她一般大的伙伴,有十三个早就“撂”了。
她懂事,更明白家里的拮据状况,她从此背起了用竹条编的箩筐,没日没夜的帮妈掠拾猪草、干家务。
她天性活泼,自打小就有副好嗓子。当然,这是“跑”山的时候,与人对山歌喊出来的。
那年暑假的时候,在京城读书的表哥领一个很招摇的女孩来大山里玩,惊叹她的好嗓子,对她说:“去北京吧,说不准你会‘红’的”她不晓得“红”是什么意思,但她心里清楚,表哥很喜欢她。不知表哥是怎么向爸妈恳求和表白的,妈竟然应许了。
那天离开家的时候,她甚至连头也没回。站在村口银杏树下的爸妈泪水涟涟。再后来,她真的像那个招摇女孩说的那样,不到两年,她‘红’的都几乎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她不识简谱,却把歌唱得婉转缭绕,她打小就不知道还有一百元的钞票,现在,这种花花绿绿的东西如果摞起来,却有那么高
但她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很不开心,心里时常是慌慌的。
晚餐的时候,照列又是一大帮人,让她很郁闷。让她更不开心的是晚餐后的什么媒体见面会,那一大群的人拥挤蠕动争相看她,拥来挤去的有点像她在家时和妈精心饲养的一群小猪。手里端着的长长短短的物件不时发出刺眼的闪光,而且像前几次一样,有个黄色卷发、不确定是男还是女的人,(后来他肯定,他是个男人,因为从他的举动可以肯定)由人堆里拼命地挤到自己的面前,手里端着相机,像猴子一样地把脑袋拱到了地上,屁股撅得老高。再后来,他竟然把半边脸都紧紧地贴在了地上,自下而上地对着她进行拍照。她就心里反感地想把晚餐时吃的东西呕出来
她下意识地将两腿夹紧,把双手绞在一起,端放在很短的、白色的短裙边缘。因为在前一站,就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结果是不到一天的工夫,经经人告诉她,她的走光照被贴在了网上,她不知道什么是网上,就问人家,周围的人就邪邪地冲她坏笑
“这样也好,大家都在帮着炒你那,用不了多久你会更‘红’了!”有人告诉她。
她弄不清其中的奥妙,只好茫然随跟着大家讪笑。
每当这时,一般用不着她多讲话,这是经纪人一再叮嘱的,更不允许她回答记者们诸如感情、家庭背景什么的问题。她唯一应该做的,就是除了微笑还是微笑。久而久之,她自己都似乎已经忘记了她的家乡及家乡的爸妈,忘记了自己其实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她几乎没有自己的任何时间及自由,一切都是经纪人安排好了的,她能做的,就是没完没了的陪赞助商吃饭,而后不厌其烦地与她永远不想见到的记者、歌迷什么的见面。只有一件事情能让她暂时忘却烦恼,那就是在各式各样的台子上唱歌,只是那台子多少有些灯光刺眼,让她时常产生眩晕的感觉。
好容易捱完了见面会,回到为她单独预备好的房间,一种强烈的思乡情绪就像无数只蚂蚁样啃咬着她的心。
每当这时,她眼睛就不由自主地有些模糊了。感觉自己的心,像海绵一样被一双大手紧捏着,一点点挤出水来,又由眼角慢慢地流出来
她很疲倦,很想躺下来睡个扎扎实实的觉,但她又不能。她必须想法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保持精神饱满的状态。
因为她要准备晚上的演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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