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儿坐在床沿,兀自担心着齐叔是否喜欢她、接纳她。
唉!真是烦人,没想到嫁了人还要烦这么多事。她环顾房间的摆饰,得到的结论是:每样东西都很大。
门的右侧是一组棕色的矮橱,橱子上有些灯具;左侧是一座巨大的屏风,大概和她一般高,上头绣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屏风后面是床和矮几。这床是她生平见过最大的,大概可睡五、六个人,床柱上摆了一架灯具,是金龙吐珠的造型。
床的旁边是矮几,矮几上也有一盏灯具,还有茶壶和杯子。矮几下是莞席,后面有一组矮柜靠着墙,矮柜前有个兰锜(兵器架),摆着剑、刀、弓箭。
蝶儿心想,真不知房里摆这些兵器作啥?看起来杀气腾腾的,晚上看着它们入睡一定会作噩梦,她一定得把它移个位置,不过,得等她恢复体力时。
小春打断蝶儿的思绪道:“小姐,你的腰好些了吗?要不要小春替你揉揉?”
“你这么一提,倒觉得腰好像又酸了。”蝶儿俯卧在床上道:“你帮我搥搥。”
小春一边替蝶儿搥背,一边和她闲聊,聊着聊着,蝶儿的眼皮愈来愈重
“小姐,好点了吗?”
没有响应。
“小姐?”小春又叫了一声,只见蝶儿已经趴着睡着了。
待蝶儿醒后,已经过了四个时辰。她伸个懒腰,觉得肚子有些饿,看见矮几上摆了些蒸饼、鸡肉、蔬菜和一些橄榄、柿子,心想可能是小春送来的,随手拿起饼,开始大坑阡颐地吃了起来。
“不行,我不能吃得太多,待会儿还要上街。”她喃喃自语,放下饼,走出房门。
沿着左边的廊庑行走,蝶儿心想这条路应该可以通往大厅。但是奇怪,怎么愈走叉路愈多?而且到现在为止,连个人影都没看见,想问路都找不到人可问。住这么大的宅子就是有这个坏处,不晓得怎么走才可通到大厅。
“应该走哪条路才对呢?”她站定,看着眼前的三条通路。“右边?左边?还是直走?”
想了一下,她自言自语道:“还是走左边好了。一直走左边应该可以绕到大厅。”
走了一会儿,蝶儿发现这一列的房间和别的房间都不太一样,不但没有窗扉,而且只有一扇门,门还是半掩着。
她禁不住好奇心,走了进去。
“原来是兵器室。哇!这么多的兵器,有好多我都没看过呢!”蝶儿东摸摸、西碰碰,觉得很新奇。
她看到箱子上放着一把短刀,是铁铸的,剑首和剑格是玉做的。她拔箭端详,感觉好像满锐利的,佩在身上一定很威风,于是拿起箱子旁的绳子,穿过剑,系在腰上。
“感觉好像女侠。”她笑着说道。打开箱子,里头放的是弓弩、弓箭,还有一些银色的珠子,虽不晓得是做什么用的,可是满别致的,于是她拿了一些银珠放在身上“这珠子还真重。”
环顾室内,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兵器了,蝶儿走出兵器室,继续往前走,终于看到一名仆人,她趋上前问道:“大厅该怎么走?”
那是一名很年轻的男仆,年约十五、六岁,很讶异看到美丽的女主人出现在他面前。
他很少看到女子,而且还是漂亮的女子,一张脸开始泛红。
“夫人,你你走错了,往这边一直走才会到大厅。”他结巴道,指向蝶儿的右手边。
原来她根本就走错了!蝶儿无奈的想着。
“我晓得了,谢谢你。”她纳闷的看着他通红的脸。奇怪,这里的人都得了怪病吗?
还是她的行为很怪异?
“夫人不用向奴仆道谢。”他脸上的表情讶异万分。
“哦!”这儿的人都很奇怪,她想着。“没事了!”
“是,小的告退。”他跌跌撞撞的跑走,像是有人在追赶他一样。
蝶儿叹口气,往大厅走去。
这次她总算没走错,一会儿就来到大厅了。
远远的,她看见卫疆和一名男子并肩站在前庭,面对士兵,士兵分成两路,一边走出大门,另一边则拿着兵器沿着两旁的廊庑往里面走去。
她踱向卫疆,他正好和那名男子转身走向大厅。
看见迎面而来的蝶儿,脸上笑靥如花,卫疆道:“怎么不再歇会儿?”
“我急着想到处逛逛。”她回答。
卫疆点头,指着身旁男子道:“这是严峻。”
“夫人好。”严峻颔首为礼。
蝶儿看着这名战士,他差不多和卫疆一样高,有着英俊的检孔,不过比不上卫疆那样好看,而且他的表情也较冷,似乎不太爱说话。她向他点头致意。
“卫哥,为什么士兵分两个方向走?”她疑惑地问。
“往里头走的是新兵,住在这儿;往外走的是老兵,住在自己家里。”他说明。
“他们拿着武器要去哪?”她指着走廊上的士兵。
“兵器室。”
一提到兵器室,令蝶儿想起腰上的短刀。“卫哥,这把短剑可否送我?”
卫疆瞥向她腰上的短剑,挑了挑眉“你怎么跑到兵器室?”
“我刚刚迷路走错地方,里面放了好多兵器,有些我都没见过。”她高兴的说着。
他点点头“你可以留着它。你现在想上街吗?”
“嗯,可是我找不到小春,这里实在太大了。”
卫疆示意仆人去叫小春,并对严峻道:“去叫韩伏庆。”
“是,将军。”严峻欠身回道。
待严峻走后,蝶儿才道:“韩伏庆不是回去了吗?为何叫他?”
“他才刚走出去,我要他陪你上街。”
“不用了,他已经够辛苦”
他打断她的话“蝶儿,别再和我争辩。”
她不高兴的噘着嘴“每次都这样!你只会对我说:‘蝶儿,听话’、‘蝶儿,别和我争辩’。”她生气的模仿他粗声粗气的语调。
他笑道:“你如果都这么顺从,就不会再听到这些话了。”
“卫哥,我可不可以改变你房间的摆设?”蝶儿忙改变话题,如果再继续讨论“顺从”这个字眼,她可能会尖叫。
他纠正她“你可以改变‘我们’房间的摆设,不要太女性化就可以了。”
她微笑的点点头。
“你的腰还痛吗?”他关心的问。
“好多了,只是有点酸而已。卫哥,你是不是很忙?为什么不陪我上街?”
他颔首道:“我得监督工程和训练工兵。”
“什么工程?”
“北城门有些地方在战时被破坏了,还有宅子北面的墙也被摧毁,必须尽快修好。”
蝶儿点头。她丈夫身负重任,当然不可能时时陪着她,她能谅解。
“蝶儿,上街的时候不要惹事。”卫疆命令,他知道她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的脾气,这会替她惹来许多的麻烦,尤其街上又是龙蛇杂处的地方。
“我又不是惹祸精。”她不悦的嘟囔。
他挑高眉毛道:“我倒认为你是。”
蝶儿觉得她又想尖叫了,和她丈夫相处必须要有圣人的修养。
蝶儿深吸口气道:“我现在知道为何你的部下都很少说话,因为他们都懒得跟你争辩。”
“这倒是。”卫疆微笑道,他发觉她好像忍不住快尖叫了。不,事实上她已经带点怒吼。他的夫人有副坏脾气,不过不无聊,一点都不。
这个男人难道听不出她在讽刺他吗?还这么得意洋洋地笑着,他以为她在赞美他吗?
蝶儿气愤的想着。
“将军──”
不知何时,严峻和韩伏庆已经站在他们身边,他们的嘴角有藏不住的笑意,蝶儿心想总算有人听出她在讥讽卫疆。
“伏庆,你陪蝶儿上街。”卫疆道。
“是。”
“出去之前,先到帐房领银子。”他又指示。
“不用了,我身上有铜钱。”蝶儿道。
衙疆摇头解释:“现在币制混乱,南方的铜币在这儿不适用。”
“哦!”蝶儿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她瞧见小春正向这儿走来。“小春来了。”
蝶儿看向卫疆,他点头后,她走向小春,韩伏庆跟在她后头,三人往帐房走去。
“夫人很活泼。”严峻微笑道。
卫疆笑道:“是啊!而且有副坏脾气。”
蝶儿蹦蹦跳跳的看着各式各样贩卖的物品,觉得很新鲜,还有人牵着马、羊叫卖,大部分是匈奴人。
匈奴人长得和中原人没有什么不相同的地方,顶多是穿着不一样,让蝶儿好生失望,她原以为匈奴人可能长得有些奇形怪状的。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韩伏庆时,他竟然笑个不停;她发现北方人有嘲笑别人的特性。
一路上她买了许多糕点,准备回去慢慢吃,于是大包小包的全由韩伏庆代劳;他坚持他该为夫人服务,所以蝶儿和小春也乐得轻松。
“我们再到那儿走走,就回府。”蝶儿道。
他们已出来一段时间了,天色也有些灰暗,得回去了。
突然,她看到前面有人在卖好吃的枣糕。
“我买四块。”蝶儿道。
“夫人好眼光,这可是我精心做的,包准好吃。”小贩一面打包,一面说着他的枣糕很好吃,似乎人间美味也不过如此。“一共五钱。”他笑容可掬的说着。
韩伏庆掏出一两银子,递给小贩。
“您没有铜钱吗?”小贩为难道:“我找不开。”
蝶儿看着韩伏庆,他摇头表示铜钱用光了。
“那我改天再买好了。”蝶儿道。
小贩连忙应道:“我去换钱,您先别走。”说毕,已开始和身旁的小贩换钱。
蝶儿见状对韩伏庆说:“你在这儿等,我到前头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夫人,这样不好,还是等会儿我陪你过去。”他不赞成。
蝶儿叹口气“我只是看看前面有什么,一会儿就回来,然后我们就可以打道回府,这样比较省时。”她看韩伏庆又想反对,遂道:“我不会有事的,你看这一路上不都好好的?”
他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如果真有事,他可以及时赶到。
蝶儿高兴的拉着小春往前走去,看看有何有趣的东西,准备下次再来买。
忽地,她看见一个年约十二岁的小女孩眼眶含泪地站在一旁。令蝶儿吃惊的是,她身上挂着牌子,上头写着五十钱,女孩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子,面容憔悴,但脸上却没有半点哀戚,他一径儿的拜托路人买这个女孩。
“你要卖掉她?”蝶儿问。
“是啊!你要买是吧?她很便宜,又很乖巧,她会帮你做很多事。”男子掩不住喜悦的直嚷。
“小妹妹叫什么名字?”蝶儿摸着女孩的脸颊问。
女孩只是盯着她,一言不发。
男子忙插嘴道:“她叫小余,剩余的余。”
蝶儿心想,好奇怪的名字。“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爹。”男子道。
“你是她爹!”蝶儿喊,引得路人直往这边看。她气愤的嚷:“你怎么可以卖自己的女儿?”
男子胀红了脸“这你管不着,你若不买就别杵在这儿。”
“我当然会买!你真是太过分了!”蝶儿叫道。
“小姐──”小春叫道“你真要买?”
“那是当然,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被这狼心狗肺的爹给卖了。”
听完她的话,男子满脸通红。
“可是,你没和姑爷商量就这样不太好吧!”小春说。
蝶儿答道:“卫哥会答应的。”
“你若要买,就快付钱。”男子不耐烦的说。
“钱不在我身上,我差人去拿。”她转向小春“你去韩伏庆那儿拿银两。”
“小姐,我不能留你一人在这儿。”她不依。
“小春,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蝶儿摆出主人的架子。
小春只得道:“是,小姐。”又忙补充一句:“你可别乱跑。”
蝶儿翻了翻白眼道:“知道了,快去吧!”奇怪,为什么每个人都认定她很会闯祸?
小春往回走后,蝶儿看着一语不发的小余,她长得很可人,眼睛大大的很好看,只是眸子里有掩不住的哀愁,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哀愁。
虽然她只有十三岁,可是已和蝶儿差不多高,蝶儿摸摸她的头说:“姐姐带你回去可好?”
小余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仍然不发一语。蝶儿心想,一定是她痛心她爹要把她卖了,所以说不出话来。
“这小女孩还真便宜!”一名大汉突然插进来道。
蝶儿转身看着身旁的大汉,他蓄着满脸的胡腮,身穿皮衣,腰上系个鞭子,下身穿着长裤和靴子;从他的穿着来看,应该是胡人,可是他看来醉醺醺的,身上也都充满酒味。
“我决定买了。”大汉又道。
她看他掏出银子,忙道:“我已经先买了。”
大汉这才注意到身边站个女人,他病把坌Φ溃骸澳阏馀薅さ酶每矗乙泊慊卮竽ァ!彼底攀忠焉旃矗氡y?br>
蝶儿一惊忙后退,没想到这大汉虽醉,但身手敏捷,一个箭步又靠了过来,她不假思索地拿起腰中银珠向他打去。
大汉退了两步,哈哈笑道:“这娃儿还辣得很,我喜欢。”说话的同时又往前逼近。
她后退数步,再拿起珠子向他掷去“啪”地一声他伸手接住珠子,还兀自笑个不停,倏地,反手一弹把珠子击出,蝶儿闪避不及,银珠打中她的左肩,她还来不及痛呼出声,大汉已抓住她的左臂膀,蝶儿迅速拿起腰上短剑,刺向大汉右手,他一惊连忙收手,却已被她刮了道伤口。
这时他的脸已不再堆着笑意,看到手腕上的血痕,他的脸孔顿时充满怒气,手里已多了条鞭子。
蝶儿心中暗自叫苦,被鞭子打中,她可能会去掉半条命。
街上的路人也在为她捏一把冷汗,可是却也没人敢吭声,因为若被一个壮硕的胡人甩中鞭子,可能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更何况,这儿也没人认得她是“将军夫人。”
大汉手中的鞭子已扬起,蝶儿右手拿着匕首,左手握着银珠,准备孤注一掷。
鞭子划过天空,她连忙后退,短剑和珠子齐发,短剑探向他胸口,珠子往他右手打去。大汉左手打掉刀子,右手一偏,原本该击向蝶儿身躯的鞭子,因她的后退和他偏了方向,遂打中她的右手手背,蝶儿尖叫一声,手背裂了一道伤口,血也开始流出。
“女娃儿,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他得意的笑道:“我要抓你回大漠,帮我暖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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