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说:“李县长,这我相信,可是这一张纸当不得粮食吃,更当不得大洋花,我们给你送去的可是金灿灿的麦子,你总不能拿一张纸就把我们打发了吧?”
李冬青说:“那是自然,不管粮食到哪去了,都是我从你们这拉走的,你们不找我找谁呢?我逃不脱,你尕司令放心好了,我今天不就是亲自登门拜访跟你商量办法来了嘛。”
我心想:你狗日的肯定早就想好法子才来对付我,我就先听听你有什么鬼主意来应付我们,便说:“李县长肯定已经有妥当办法了,说出来咱们商量商量。”
李冬青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公文说:“尕掌柜,这可是国民政府的正式公文,你一定要看看。”
我接过来一看,原来是收编非法武装的通令,通令中威胁如果不接受政府的整编,一律采取强硬手段解除武装,首要分子还要予以严厉制裁。我问他:“这跟我们有啥关系呢?我们非法了吗?啥叫法?谁家的法?”
李冬青说:“根据国家法令,你们这样的非法武装必须接受政府的整编,看在我们过去共同抗日的份上,我先跟你商量一下整编的条款。只要你们接受整编,啥事情都好商量,别说那几个粮食钱,我带来的这些人都可以归你指挥。怎么样?全副的美式装备,接受过中央军的正规训练,配备的火力等于日本人的一个中队。”可是我绝对不相信天下会有这种好事,只要接受什么整编,就白送给我这么一个连的兵力,别说连人带枪都给我,就是光把配备的武器给我都是不可能的。过去我们那么密切地配合打鬼子,李冬青都没给过我们一枪一弹,现在他哪里有这么好心,更不可能有这么大方。
“那好么,我接受整编,就叫这些人留下帮我守狗娃山。”我故意这么说。
李冬青嘿嘿一笑说:“尕掌柜,你知道啥叫整编吗?”
我说咋不知道,我早就接受过整编了,你忘了我还是靖边剿匪第一军的司令呢。
李冬青说:“那早就是过去的事情了,整编第一要接受国家的管制,纳入国家正式部队的番号,听从国军的调遣。”
我问:“是不是要把我们调去跟共产党打仗?”
李冬青说:“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不过要是真的下来命令让你们参加剿共,你们自然要无条件服从命令,服从是军人的天职么。”
我说:“跟共产党打仗我可不干,你们胡长官带了几十万军队,飞机大炮比日本人还多,刚开始威风得了不得,把人家延安都占了,现在还不叫人打得像见了鹰虎子的野兔子漫山遍野地乱跑,我可不给你们挡枪子去。”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好赖我的把兄弟李敢为和那个洪连长还是共产党,我跟共产党打仗不就跟我的结拜兄弟打仗一样吗?
李冬青说:“你们要是不愿意扛枪打仗也成呢,那就按照整编的第二方案,把武器装备全部上缴,然后你们就地解散,老老实实种地过日子。”
我说:“这也不成,要是我们把枪都交给你了,你能还欠下我们的麦子钱吗?再说了,我除了打枪别的事情也不会,你总不能眼看着我端着碗拄个打狗棍满世界讨饭去吧?我们的枪都是我们用命换来的,是从日本鬼子手里缴获来的,又不是你跟国民政府发下来的,凭啥要交给你们?”
李冬青说:“这是国家的统一政令,我今天就给你正式传达了,这其实不是跟你商量的事情,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我还不是看在咱们一起打日本的面子上来跟你好好商量,别的土匪我们都已经剿了,你还没有听说吗?”
我真的没听说这个消息。方圆百里除了我们狗娃山,原来的小股土匪大都归顺我们或者归顺了保安团,哪一方面都没有归顺的就让我们赶跑了。李冬青可能真的对那些小股土匪动手了,可是由于他们距我们远,新近发生的事情还没有传到我耳朵里。
李冬青说:“尕掌柜,咱们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说实话我对你跟奶奶佩服得很,只要你服从国家的政令,我就请你们进城,想从政,副县长、县参议长都好商量,想带兵你就当保安团长,咋都比你守着这荒山野岭当山大王强。说实话,凭咱们的私交,无论如何我狠不下心跟你交手,你也看了我带来的新整编的保安团了,要是真的咱两个再交手,我不是说大话,打你这狗娃山用不上半天时间。”
李冬青带这些人上山来,目的还是要震慑我,让我怕了他们的美国装备,好顺从他们乖乖地接受整编。这件事情不要说我不愿意,就是我愿意,奶奶、胡小个子那些伙计也不会同意。再说了,这是关系到我们前途命运的大事,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我说:“李县长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这件事情太大了,虽然我是掌柜的,这些事情我也不敢自作主张。一见面我就给你说了,今天不管你说啥事情,都不能逼我马上回话,我就是怕你说的事情太大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这样,你先回去,等我跟奶奶还有伙计们商量过了再给你答复。”
李冬青也知道这种事情我不可能马上就答复他,便说:“成呢,我想你只要把我开的条件原原本本给奶奶和伙计们说清楚,谁都能赞成呢,谁会有福放着不享非得吃苦受罪呢,那样可就是红苕了。”
我又问他:“按你刚才的意思,要是我们不接受整编,麦子钱你也不给了?”
李冬青愣了一下,马上爽快地说:“这是两回事情,要是你们接受了整编,我就好办了,给你们多弄些人数报上去,就说发饷配武器,麦子钱自然有办法筹措回来。要是你们不接受整编,我也不能亏你们,生意要做到明处,原来的价钱我出不起了,起码按照咱们本地的价钱给你们,你看成不成?”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本地麦子大概一石能卖三块大洋,价钱比他说的少了一多半,那也就是多挣少挣的问题,总比血本无归强。如果他真的耍赖硬是不给钱,说实话我们现在凭实力还真没本钱跟他刀对刀枪对枪地斗个你死我活。于是我说:“成呢,做买卖么,哪有光挣不赔的事情,这一回就这样了,你啥时候付款呢?”
李冬青做出为难的样子说:“唉,尕掌柜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款我一时半会儿还真凑不齐,你得容我个时间,三个月你看成不成?”
我们给他麦子的时候他付了百分之二十的定金,按照他跟我现在说的价格,他再付原来货款的百分之三十就差不多了,就连这他都要拖三个月,明摆着是要赖账。我坐不住了,起身对他说:“李县长,那一年你就把我的一千石麦子一爪子全抓走了,你的为人我也知道,我不为难你,价钱就按你说的,可是不能拖三个月。你今天带的人不是多吗?你留下,派人回去筹钱,啥时候我见到钱了,你啥时候回去继续当你的县长。”
李冬青哈哈大笑,笑声是做作出来的,听着就像夜猫子叫,刺耳、瘆人。笑够了他才说:“尕掌柜这是要绑我的票呢,你真是名副其实的土匪,除了绑票你还能耍些高明的手段不?俗话说事不过三,今天你要再把我绑了,就是绑我李冬青第三回了,哈哈哈,可惜呀可惜,多亏我深知你的为人,知道你除了会绑人再就不会干啥了,这不,我今天带来的这些人你要能全都绑起来,才算你尕掌柜好本事。”
我说我不是爱绑人,是你老想坑人害人,今天没话说了,就这个样子,你留下,叫你的人回去筹款去。李冬青啪的一声摔了杯子,狠狠地说:“今天还不知道谁绑谁呢,来人,把这个土匪给我拿了。”
我倒愣了,难道这家伙忘了这是在我的地盘上?敢在我的狗娃山上拿我这个掌柜的?我果然没有想错,随着李冬青的呼喊,胡小个子带了两个伙计冲进来扭了李冬青的胳膊,嘿嘿笑着说:“李县长,对不起了,你的号令在狗娃山行不通。”
李冬青气急败坏地大喊:“来人哪,来人哪,来人哪”
外头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有人学他的声音喊:“来人哪,来人哪”
胡小个子把李冬青腰里的手枪掏了出来,然后把他结结实实地绑了。这时候奶奶走了进来,对李冬青说:“李家娃儿,你不愧是吃人贼的种,咋就老想着害人坑人呢?我们把命扔在脑壳子后头支援你打日本,又老老实实跟你做生意,你为啥就不学好呢?今天我一看你上山的阵势就知道你这财东家娃儿没安好心,咋了,美国干老子跟胡长官给你长精神了是不是?想借整编来吞没我们两千石麦子是不是?”
李冬青懵懂地问:“我的人呢?你们把我的人咋样了?”
奶奶说:“你的人走路太辛苦,这阵都睡得香着呢。”
胡小个子说:“这三番五次害我们,干脆彻底了了,送他跟吃人贼见面去。”
奶奶说:“好得很,我也是这个想法,钱咱也不要了,就当给李县长烧的纸。”
李冬青一听这话,脸顿时煞白,他相信在这种时候我杀了他确实跟杀一条狗没什么区别。人的生命是受法律保护的,可是当碰上根本拿法律不当回事儿的人,或者法律根本管不了的人,人的生命价值就跟狗一样。我们就是不拿法律当回事儿、法律也管不了我们的人。李冬青开始说软话了:“尕掌柜,奶奶,不就是欠你们两千石麦子钱吗?我保证还,马上还,你们把我扣下,我叫他们回去马上给你们筹措,就是卖房子卖地砸锅卖铁我也把你们这两千石麦子钱还上。我的命不值钱,可是我们一起打日本的交情还值两千石麦子钱吧?”
李冬青这家伙确实招人恨,可是就这样把他杀了我又有些于心不忍,不管怎么说打日本的时候我们合作得还是很好的,我们多次支援他们,他们支援我们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耍奸溜滑,那段时间我们的血确实流在一起,心也想在一起,不然我也不会忘了前车之鉴把两千石粮食交给他代卖。自从日本人投降以后,这家伙又当上了省参议员,把原来的那个钱团长也赶跑了,自己兼任保安团长,听说县党部书记也是他,党政军一把抓,就又开始故态复萌。他确实属于那种只能同患难,不能共富贵的人。
我说:“算了吧,看在我们共同抗日的份上,还是给李县长留一条命,不过欠我们的钱可是一定要还。”
李冬青马上说:“还还还,马上就还。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
奶奶说:“不成,今天把这放了后患无穷,就像他说的,不就是两千石麦子吗?今年亏了明年还能种,咱不要了,就当今年遭天灾了,这个坏今天非得灭了他不可,不能放虎归山,再留着他害人。”
胡小个子也帮腔:“对,不能留着他害人。”
奶奶性子急,拔出枪对着李冬青的脑壳子就要扣火。李冬青吓坏了,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我的身后,一时间我倒成了他的保护伞。想来想去李冬青还是不能杀,尤其不能在狗娃山上杀,人活着就是义、气两个字,想到李冬青多次跟我们在打日本人的战场上并肩奋战,为了两千石麦子杀了他,我这一辈子都会于心不安,外面的老百姓也会骂我们不仁不义。于是我对李冬青说:“你李县长刚才不是说了么,带来的这一百来人都给我了,人我就不留了,麦子都叫你骗走了,我养活不起,枪支弹药留下,你要是想要武器,就拿钱来赎,不想给钱就拿这些武器顶账。这些枪我看了,都是美国造的好东西,胡长官的亲随卫队可能都没有这么好的装备,吃我们这碗饭,好枪比大洋更重要。”
李冬青肉疼了,蹙眉咧嘴。我赶紧说:“李县长要是不赞成就算了,做买卖么,总得两相情愿,强拉不是买卖。”
这个时候到底怎么办也不由他了,他反应倒也快,不等奶奶瞪眼睛,马上说:“好好好,一切就按尕掌柜的意思办。”
奶奶看我,我做出拍板定案的架势说:“就这么办,人不能杀,李县长好赖也是抗日英雄呢,做了错事,认错改正了还是好人,把人放了。”
于是胡小个子解开了李冬青身上的绳子,李冬青活动着身子骨,对胡小个子说:“你这个弟兄真狠,把人往死里捆呢。”
来到外面,我不由笑了起来,李冬青带来的那一个连,都被解除了武装,人人都提着裤子,紧紧地挤成一堆,活像一群企鹅。原来不知谁出的损招,把他们的裤腰带都没收了,两手稍一松懈,裤子立刻就会从腰上滑落下来。那个时候的人不像现在的人这么讲究,天气稍冷里三层外三层穿着不说,最里头谁也少不了一条贴身的裤衩,所以即便裤子脱落下来也不至于原形毕露。那时候的普通百姓,大都是老虎下山一张皮,夏天一条单裤子,冬天一条棉裤子,里头都是空膛啥也不穿,谁要是在裤子里头再穿个裤衩之类的东西,就跟就着饺子吃炒菜一样,是奢侈、浪费的事。这些保安团的士兵们也一样,此时正在深秋初冬时节,他们都穿上了棉军裤,可是里头都是空膛的,谁的裤子要是掉下来,谁的家底就暴露无遗了。羞耻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谁也不敢稍稍松懈让自己成为光天化日之下的奇景。伙计们和我们那些狗字辈的后代们围在保安团的四周嘻嘻哈哈地笑闹着,我把他们都赶走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也不能让人家太难堪了。士兵们脚上的靴子也全被脱了,穿到了伙计们的脚上,而伙计们的破鞋烂袜子则成了士兵脚上的装备。
李冬青见状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裤腰:“尕掌柜,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是抽我的裤腰带我宁可死去。”
我连忙安慰他:“你是士,我们当然不敢辱没你。这些当兵的可不是士,你带回去吧,要枪就拿钱来赎,不然就拿这些枪抵账,勉强也够了。”
胡小个子朝保安团的士兵们喊了一声:“立正!”
这些士兵确实经过正规训练,在这种难堪的情况下,听到口令仍然立刻站成了三排,虽然人人双手不得空闲,却仍然站得挺整齐。胡小个子说:“请尕掌柜训话,鼓掌欢迎。”那些兵显然听惯了命令,一听“鼓掌”两个字,便本能地执行,手一松裤子齐刷刷地朝下滑。胡小个子就哈哈地笑。兵们赶紧去抓裤子,队形顿时有些乱。花花在一旁骂胡小个子:“胡小个子你咋那么缺德,戏耍人家干啥呢。”
胡小个子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噢,我忘了弟兄们手脚不方便,下面请尕掌柜训话,不用鼓掌了。”
我哪里有什么话可训,既然胡小个子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拒绝,想了想说:“弟兄们,过去我们在一起打过日本人,日本人投降了,谁都想安安稳稳过好日子。我们跟你们李县长做生意一直好好的,今年打下的两千石麦子都叫你们李县长给吞没了,今天还领上你们欺上门来叫我们投降呢。今天得罪弟兄们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们回去,枪我们留下了,顶我们两千石麦子的账了,今后有机会请你们到山上喝酒。”
一个穿着军官服装的保安团怯生生地请求:“尕掌柜,我跟你们一起打过日本人,你能不能把裤带还给我?”
胡小个子抢着说:“不成,你要是还念着跟我们一块打过日本鬼子,今天跟上李冬青上山干啥来了?要不是我们提防你们,现在提裤子的就是我们了。”
过油肉说:“你知道我们这是啥地方?是狗娃山,就是你们说的土匪窝子。雁过拔毛、过路收钱是我们的规矩,要不是看在你们跟我们一起打日本人的份上,连你们的衣裳都得剥了。”他这么一说,保安团的兵们本能地夹紧了胳膊肘子,夹紧了两条腿,好像那样一来就能保住身上的那套衣裳了。
我做出无奈的样子说:“没办法,伙计们不答应,你们慢慢走好,半路上寻些树藤、茅草凑合着也能当裤带呢。”
李冬青急于离开这个时刻隐藏着危险的地方,对那个想要回裤带的小军官下命令:“胡连长,把队伍带上撤退。”
那个小军官原来跟胡小个子还是八百年前的亲戚,当了个连长,跟我们伙里的队长官差不多大。胡小个子也许看在一笔写不出两个胡字的份上,也许看在两人职务差不多的份上,也许还是看了我们共同打过日本人的份上,拿过一条皮带递给了胡连长。胡连长谢了一声连忙系上,整理队伍离开了狗娃山。
他们一走我就问奶奶那些保安团的兵怎么回事,咋就那么老实地束手就擒。奶奶说:“李冬青领了这么多人上山明摆着是跟我们亮底牌来了,要是跟他们在堡子里头动手,他们用的都是美国人的连发枪,我们还是日本人的大盖子,我们还有一堆老婆娃娃,先不说最后结果,光是在我们堡子里打上这么一仗你想会是啥结果?我也不客气,表面上装着热情招待,用麻叶子混上大烟给这些美美熬了一大锅茶,说是刚从西安城里买的老伏茶。这些走路爬山正口干舌燥,喝了个美实,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你看奶奶的手段咋样?”
我由衷地说:“好手段,好手段,姜还是老的辣。”
麻叶子是山里的一种蕨类野草,熬成水可以治跑肚拉稀。我们伙里缺医少药,一般的病痛都靠硬扛,或者用熬麻叶、喝姜汤、吃大蒜之类的土办法治疗。后来不知道谁发现把麻叶子跟大烟放在一起熬出的汤喝下去可以止痛,而且特别灵,不管哪里疼,喝上一大碗疼痛很快消除。就是有一样副作用,喝过后不疼了,却也像被抽掉骨头一样浑身瘫软乏力,只能躺在地上休息。体力好的两个时辰以后四肢才能慢慢动弹,体力不好的就得躺上一整天才能恢复体力。保安团的士兵喝了我们自制的麻叶大烟汤,自然就成了任人宰割的肥羊,于是伙计们就让他们当了一回油点子。过油肉说的是实话,如果不看在过去我们一起打日本人的份上,按照伙计们的贪心劲儿,非得把他们扒光再赶下山不可。不费一枪一弹,就得到了大批美式卡宾枪,还有美式军用大皮靴、美国牛皮裤腰带,伙计们兴高采烈,一个个像赌场里成功作弊发了大财的赌棍。李大个子知道我们发了洋财,带了十几个伙计上山来吵着闹着要分赃。伙计们到了手的东西谁也舍不得再交出来给别人,山下山上两方人吵成了一锅粥。还是奶奶发了威,重申了我上台时颁布的八项禁令,把缴获的东西集中起来重新分配,给了李大个子二十支卡宾枪、二十条裤腰带、二十双大皮靴才算平息了内讧。
伙计们今天凭空发了一笔大财,热热闹闹像过年,我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我知道,从今天开始,我跟李冬青在抗战时期建立起来的合作关系就像沙子堆成的房屋遇上了疾风暴雨而彻底垮塌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彻底决裂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我断定李冬青绝对不会白白吃这么一个哑巴亏,抗战胜利后短暂的好日子到头了,历史就像磨道,我们就像磨道里蒙上眼睛的驴,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那就是仇杀、阴谋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