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也由此,学会了蒸馒头。现在儿子要去赶考了,父亲就特意磨了面,给他蒸了这一包实实在在的救命馒头。
真是救命馒头啊,谌老师去州府赶考的半路上,老天下起了暴雨,引发山洪。谌老师他们几个同学正走在小桥上,一大股汹涌的泥石流冲来,就把小桥冲垮了,几个同学惊叫着落了水,随身所有带的东西都被大水冲走了。一个小个子同学,被卷进了漩涡,再也没找着。谌老师他们几个会一点水性的,挣扎着爬上了河岸,又是风、又是雨,浑身透湿地迎风站在高高的山坡上。狂风暴雨一点没有停的意思,他们只得手拉手爬到一处山岩下头躲雨。
大雨整整下了一夜,几个同学又冷又饿,全靠谌老师背在身上的那一包馒头,打开来虽然全被河水、雨水泡酥了,但一下子就被同学们狼吞虎咽地吃光了。也全赖谌老师父亲的这一包馒头,他们同学几个才熬过了风雨之中的漫漫长夜,才抵住了饥饿和寒冷。
我不晓得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谌老师临近毕业给我们讲的这件往事,但此时此刻这件久远的往事浮上我的心头,我顿感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至今我仍记得,谌老师这么大年纪了,在给我们讲起这件往事的时候,他的眼里还是闪烁着泪光。
是啊,没有人晓得我们这些偏远山乡里长大的孩子求学的艰难,没有人晓得我们这些孩子完成学业后要融进都市的种种困惑。谌老师他们那一代人是这样,我们这一代人也是这样啊。自小我们就立志要做一个正直的人,好人,我们也要像上海人歌中唱的,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可是难啊,做人难,做好人更难!
细想一想,佳居实业的这件事,我哪点做错了?我就写了一篇主张正义的文章,狗日的夏中强和那个叫郝微微的女子就要给我塞十万块钱,十万哪,至今那“给你十万”的声音还时常响在我的耳畔,诱惑大得很哪,可我能收吗,我敢收吗,我若收下这十万块钱,不就一脚踏进了班房?
我坚持了正义,把文章发表了,佳居实业竟然把我和报社一起给告了。告就告吧,我要好好地跟佳居实业打这一场官司。
17我搅进了
三角关系中
恼意和醋意
全涌了上来
2003年9月16日多云星期二
法庭比我想象的小多了,也没平时电视里实况播出的法庭那么气派堂皇,相反给人的感觉有些逼仄。
不过这也好,这使得我们原告和被告、控辩双方相互之间看得更清楚,也更有一种短兵相接、唇枪舌剑之感。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或者说大出我意料的是,坐在原告席上的,除了试图收买贿赂我的那个阴险的副总夏中强,伶俐的女子郝微微,还有他们雇的上海滩上那位名律师之外,佳居实业的总裁也出场了。当我一眼看到她是个女的时,我已经吃了一惊,没想到经营这么大的一个房地产老总,竟是一个年轻女性。看传票时,也许我太紧张了吧,我竟然没注意对方的性别。而当这个叫乔海贝的法人代表把戴在白净俊俏的脸上那副墨镜摘下来时,我更是大大吃了一惊。这这位老总不是苗杉做钟点工的那个东家吗,那一次,苗杉约我去豪华小区门口见面,还和驾驶着红色高级轿车的她打过一个照面呢。那个时候,她在我的眼里简直可说是光彩照人,过目难忘。
怎么、怎么会是她呢?苗杉嘴里的女强人“冷面美人”一个非常能干、非常有魄力的女人。
那一回,苗杉不是叫她小英姐嘛。她怎么眨眨眼变成了乔海贝。看样子,就是女强人,住在豪华小区里的女人,照样也是有小名的。怪不得她没摘下墨镜来时,我感到她脸熟呢。瞧她坐着那模样,带着点浅笑,显得十分轻松自如,难道她对这场官司有胜诉的把握?不知为什么,看到她的笑容,我脑壳里头掠过的,却是讲她冷面美人的那些议论。可得留点神。
威震上海滩的那个名律师果然非同一般,在法庭上,他显得胸有成竹而又自信,原告方几乎所有的话都是他讲的,他滔滔不绝,他口若悬河。他说:“记者全小良和上海都市报抓住房子质量中的一点点小毛病,在意图要挟遭到婉拒之后,把那点儿小毛病无限量地放大,致使原来卖得十分火暴的佳居实业小区遭受了巨大损失及不安定因素的困扰。老实说,索赔二百万算是客气的,那只是让报社和写稿的小记者接受一个教训。全额索赔起来,就是把报社那一层楼全卖了,也赔不起。金钱事小,名誉事大,索赔数虽然少,但上海都市报必须在显著位置刊登赔礼道歉的声明,告知广大读者,这一报道严重失实。”为证明他的话属实,他煞有介事地出示了很多文件,将市住宅发展局颁发的“四高”优秀小区、园林局颁发的“园林式居住区”、政府颁发的“文明小区”奖状一一显示在荧屏上,同时还把房屋质量监管、验收合格的证明复印件也一并提交给了法庭,用以证明佳居实业的住房质量是完全合格的,我和报社之所以在鸡蛋里挑刺,就是想要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佳居实业的副总夏中强作了补充发言,他说:“全小良在稿子写出之后,曾主动约请佳居实业公司的负责人到黔香阁吃饭,扬言这个稿子一旦发表,就会像重磅炸弹一样,在社会上产生影响。言外之意,就是想以我们的质量问题为把柄,要我们花钱消灾;或者说是私下里摆平。说实话,如果只是一点小意思,我们公司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就满足他们了。谁知道他狮子大开口,我们的私下接触最终不欢而散。”
没等他讲完,我就冲动地想要站起来了。真正是险恶至极。我气得真想冲过去照着夏中强的脸给他两拳。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徒!
我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脑壳上涌来,脸颊上一阵一阵发热发烫。
夏中强的话音刚落,郝微微就像为证实他的话,当场向法庭出示了那一天在黔香阁用餐的发票。她还补充:“黔香阁是一家专营经典贵州菜的名店,菜肴很辣,之前我们只是风闻,从没去用过餐。上海人大多数都不吃辣,那一天我们怎么会跑去呢,就因为写这篇报道的记者全小良,是贵州乡下人,喜欢吃辣。请法庭明察。”
这一下,法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扫了过来。
就连竹亦中律师也向我这边转了一下脑壳,我看到他的眼角里闪烁着狐疑的神色。
没想到这个年龄和我不相上下,相貌也不差的女子,竟也会当庭撒谎,往我的脑壳上扣尿盆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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