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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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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伦敦后威廉坚持莎拉去哈利街找他的医师检查,医生证实了她几星期前的揣测。此时她怀了五星期的身孕,医生告诉她预产期大概在八月底或九月初,由于她流过产,所以初期几个月必须特别谨慎。不过医生也确定莎拉的身体很好,并且恭贺威廉有了继承人。威廉自然十分得意,在同一个周末带着莎拉回韦特菲探望母亲,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孩子们,这真是太好啦!"她兴高彩烈地说,仿佛两人完成了一件创世纪的大事。"你知道你们三十天的成果,我和你爸爸努力了三十年才达到,你们的速度太好了!真是一对好孩子!"她和他们饮酒庆祝,并且告诉莎拉怀了威廉之后,是她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此后她一直是个最快乐的母亲。但是她也和医生一样劝她不可以太劳累,否则对胎儿和母亲本身都有害。

    "我很好。"她的确健康得很,医生也建议他们可以"合理的"做ài,只要别企图创造世界纪录或是想从吊灯上面挂下来,莎拉把这些话转告威廉。而威廉却深恐做ài会伤害她和宝宝。"我保证不会有影响,这是他说的。"

    "他怎幺知道?"

    "他是医生。"她安慰他说。

    "也许他不够好,也许我们应该再看看别的医生。"

    "威廉,他在你出生前就是你母亲的医生。"

    "没错。他太老了。我们去看年轻一点的医生。"

    他果真为她找到一位专科医生,为了让他安心,她只好再去检查,这位医生和欧塞老爵士的诊断结果一模一样,而莎拉比较喜欢的倒是那位老医生。这时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没有一点问题。

    "我要知道我们什幺时候可以回法国。"她回伦敦后一个月问他。她渴望回去重建他们的新家。

    "你是当真的吗?"威廉似乎吓呆了。"你现在就要去?难道不等孩子出生之后?"

    "当然不啦。何必要拖那幺多个月?我又没生病,老天爷,亲爱的。我只是怀孕了。"

    "我知道。但是万一发生什幺变化呢?"他一副仓皇失措的模样,但愿她不要如此坚决。不过连欧塞老爵士都同意她不需要成天足不出户,只要不过于疲倦或是搬太重的东西就行了,他认为法国之行没什幺大碍。

    "保持忙碌对她最好不过了。"老医生向他们担保,建议两人等到三月再成行,以便让胎儿足三个月。莎拉唯有同意如此。她可以等到三月再去法国,但是绝不能再拖延,她急欲马上开始修缮古堡。

    威廉故意将修理韦特菲的工程一再展延,他的母亲也一再要他劝莎拉凡事慢慢来。

    "妈妈,我试过了,她不听嘛。"他最后绝望的说。

    "她还是个孩子,不知道小心。她可不能失去这个宝宝。"不过莎拉早已经学到了教训。她比威廉所想的更要谨慎,尽量多休息,把腿抬高,只要疲倦就马上休息。她绝对无意失去这一胎,不过她也无意呆坐在家中。于是她一再逼他直到他终于无法再延期,非去法国不可。这时已是三月中旬,她开始扬言要自己一个人去。

    他们搭乘蒙巴顿公爵的皇家游艇航向巴黎,蒙巴顿公爵预备去探望温莎公爵,因此答应让这对新婚夫妇同行。"狄奇",这是威廉和朋友们对蒙巴顿的称呼,狄奇长得非常俊逸,莎拉在航程中给了他不少乐趣,畅述他们对那座古堡的种种计划。

    "威廉,老家伙,看样子你要忙坏了。"不过爵士认为这是一件有趣的工程,对它十分感兴趣。

    威廉租了一辆车,并且预订了距巴黎两个半小时车程的一家小旅馆,离他们的古堡不远。他们包下旅馆的顶楼,打算住在那里直到城堡修理得可以居住为止。

    "这可能要好几年,你知道。"威廉和她再访古堡时埋怨道。他花了两星期找工人,先拆掉房子外面的遮阳板,彻底检查屋里的状况。他们发现了一些值得高兴的地方,也有不少令人沮丧的地方。大客厅的气势宏伟,另外还有三间小起居室;大理石壁炉和地面都很美丽。但是有些地板还是腐烂了,更有小动物跑进来咬坏了不少精致的装饰。

    城堡内有一间巨大的餐厅,一楼还有无数间小会客室,一间贴木板的大书房,厨房则古老得有如莎拉去年和父母同游的某些博物馆;此外至少有十二间的日光室,和弧度优美的窗户;其中有一间起居室的窗子正对着大门入口以及花园。莎拉巡视过一间又一间的房间后,忽然明白这儿没有浴室。当然,她好笑的想,当年的人都在更衣室的浴盆里洗澡,使用痰盂,而没有马桶。

    需要整修的地方太多了,但是仍然值得一试。威廉这时的兴致也很高昂,亲自划图给工人,列出工作表,每天从早忙到晚,莎拉则跟在他身边帮忙刷洗,把铜柱擦亮,最后甚至整天都亲自油漆。他们一面修复主屋,威廉一面派人重建门房,以便从旅馆搬回来住,就近执行这个大计划。

    门房住的房子比较小,有一间迷你客厅,旁边是一间小卧室和一间宽敞的厨房,二楼则有两间光线明亮的大卧室。它正好适合威廉和莎拉夫妇俩住进来,甚至楼下还可以请一名女仆。他们有自己的卧室,孩子出生后也能有专用的婴儿房。

    她现在感觉得到婴儿在体内的移动了,每逢这种时候她总是想到这一定是个男孩,而且和威廉会长得一模一样。她经常对他这幺说,而他坚持他并不在乎是女孩,反正他们还要多生几个。"这可不是在给皇室生继承人喔。"他挖苦她说,可是孩子仍将拥有威廉的头衔。并且继承韦特菲堡和所有产业。

    不过最近他们心中充满的不仅仅是韦特菲或旧古堡。希特勒在三月兼并了捷克,宣布捷克不再是一个政治实体。他这幺做等于是让一千万人亡国。之后他的魔掌马上伸向波兰,以一些悬而未决的问题不断出言威胁波兰。

    一周后西班牙内战结束,牺牲了近百万名西班牙人。也使得这个国家倒卧在断垣颓壁之中。

    四月份的情势更不妙。墨索里尼模仿他的德国朋友占领了阿尔巴尼亚,英、法两国政府开始严重抗议,表示愿意主动协助也受到威胁的希腊和罗马尼亚。许久以前英、法两国也向波兰做过相同的宣布。

    到了五月,墨索里尼和希特勒签署结盟协定,宣誓将在战争中同进退,同样的讨论也在英、法、苏俄等国之间展开。韦特菲夫妇对这种混乱的局势相当忧虑。莎拉此时的身孕是六个月,威廉觉得她的体积太庞大了。表面上则不敢说什幺。他们两人个子都很高,因此胎儿理当会比较大。晚上他们躺在床上时,他会感觉到孩子在她体内踢来踢去。

    "这不会痛吗?"他着迷的问,对她体内的小生命、她愈来愈大的体积都感到很新奇。这个奇迹仍然使他惊讶。他们偶尔会做ài,只不过她现在的兴致比较不高。她现在的全副心思都摆在城堡的修理上,每晚两人就寝时都筋疲力竭。每天早晨六点工人就来了,敲敲打打个不停。

    他们在六月下旬搬进门房住的小屋,总算不用再住旅馆。整个城堡也渐渐不再那幺苍凉。威廉从巴黎请来一大批园丁邦草、伐树,将原来的丛林改变成花园。到了八月,最大的花园也有了不少改善,他们的进度更是惊人。威廉甚至开始盼望他们能在八月底搬进主宅,然后生下宝宝。他把重点集中在他们的主卧室部分,以便莎拉能先住进去,屋内的其它部分可以继续再整修。细节的修缮将耗费许多年功夫,不过他们在如此短的期间内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太难能可贵了。

    乔治和贝玲七月时曾经来看他们,对于威廉和莎拉的成果非常惊异。彼得与珍妮也来探望了他们,只是姐妹俩相聚的时间实在太短了。珍妮对于莎拉即将生产感到兴奋莫名。她保证孩子出世后要再来看他们,不过她自己又怀孕了,因此恐怕要过好一阵子才能重回欧洲。莎拉的双亲本来也想来法国,可是她的爸爸身体不大舒服,珍妮一再保证并不是严重的疾病。两老也忙着重建南汉普顿的房子。不过莎拉的母亲决定九月要来探视女儿和外孙。

    彼得和珍妮离去后莎拉连续几天感到很寂寞,于是更加投入在房子的修复中,拚命的赶工完成自己的房间以及隔壁的婴儿房。

    "忙得怎幺样?"威廉一天中午带着面包、乳酪来陪伴她时问她。

    "差不多了。"她得意地说。她正在小心翼翼的贴上壁纸,整个房间的典雅不输凡尔赛宫。

    "你做得真好,"他赞叹道。"我自己都会雇用你这样的工人。"他俯下身吻她。"你觉得还好吗?"

    "我很好。"她的背奇疼无比,不过她死都不会告诉他的。她深爱正在做的一切,而她的怀孕期已快接近了。再过三、四个星期就是预产期,他们已找到一家整洁的小医院和一位好医生,她每隔几周去作检查。他认为一切正常,只不过胎儿可能太大了。

    "这是什幺意思?"她故意不经心地问。最近她对生产之事有些害怕,但是她不想拿这件事惊吓威廉。

    "这表示你可能得剖腹,"医生说。"如果胎儿太大,这种手术对母子都比较安全。"

    "如果剖腹生产,我还能再生吗?"他略微迟疑之后才说:"不,你不能再怀孕了。"

    "那幺我不要剖腹。"

    "你得尽量多走动和运动,如果你家附近有河,也可以游泳。这对生产有帮助,公爵夫人。"他每次在她离去时都会深深鞠躬。她很喜欢这位医生,不过绝口未向威廉提及胎儿太大,可能需要剖腹。她只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她要更多孩子。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她会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德国和苏俄签定互不侵犯条约时,预产期只剩下一、两个星期了。如今只剩下英、法两国尚未结盟,而希特勒之前已经与意大利的墨索里尼结盟,西班牙则刚刚打完内战,无力帮助任何一国。

    "情况愈来愈严重了,是不是?"一天晚上,莎拉静静的问威廉。他们不久前迁入城堡的主卧室,其它部分的工程尚在进行。

    "的确不大乐观,我也许应该抽空回英国一趟,了解首相的看法。"他并不想拿这些事烦她。"等孩子出生后,我们也许一起回去几天。"他们反正要抱孩子去给韦特菲老夫人看,所以莎拉没有反对这个建议。

    "我真不敢相信我们会打仗,我是指英国。"她逐渐自认为是英国人,虽然她嫁给威廉后仍然保留她的美国护照,他也不认为她有改变国籍的必要。而今莎拉只希望这个世界能安然无恙的直待她生下孩子。"万一出了什幺事,你不会离开吧,威廉?"她猛然慌张起来,心底浮现各种可能性。

    "我在孩子出生前不会离开。这点我会保证。"

    "但是以后呢?"她圆睁着恐慌的双眸。

    "除非战争爆发。现在别担心这些啦,这会有碍你的健康的。除了陪你上医院,我不会去任何地方,不要傻啦。"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时有点疼痛,不过第二天就好多了。现在为战争忧心是无谓的,她告诉自己她只是为生产而不安。

    但是到了九月一日,正当她在敲打楼上房间的地板,预备将这里整理成儿童卧室,她听见楼下传来某人的叫声,继而听见脚步杂沓奔下楼梯的声音,心想说不定有人受伤了,于是她也下楼赶进大厨房。发现一群人正围在那儿听收音机。

    德国刚刚以陆、空军攻击了波兰。威廉和工人们全在听广播,之后大伙纷纷讨论法国会不会干预此事。莎拉慌乱地瞪着丈夫和其它人。

    "这是什幺意思?"

    "糟透了,"他老实地说。"我们只有等候下一步。"他们今天刚刚完成屋顶、窗户、地板等重大工程,浴室也装设好了,还剩下许多细部修理没做。他们的家已经算是大致完工,不会再漏雨或漏风了。但是这个世界却不再安全,而且任何人都无法扭转情势。"我要你忘记这些事情。"他劝她。他注意到这两天她睡得不好,怀疑她快要临盆了。他要她生产时完全没有烦恼、没有恐慌。希特勒看来不会仅止于对付波兰而已,英国迟早会卷入战争,威廉已经确信这一点,不过他并没有对莎拉说出口。

    这天晚上两人在厨房安静地吃晚餐。威廉试着不让莎拉的心思转向日渐严重的世局,希望她能多想想愉快的事情,于是他故意以房子为话题,但是这并不容易。

    "告诉我你想怎样装潢餐厅。是恢复原来的木片贴皮,还是贴壁纸?"

    "我不知道,"她含糊地回答,努力专注于他的问题。"你说呢?"

    "我觉得壁纸比较明亮。书房用木质贴皮就够了。"

    "我也是这幺想的。"她拨弄着盘中的食物,他看得出她不饿。他不晓得她是不是不舒服。她显得疲惫、忧心忡忡。他们都一样。

    "那幺厨房呢?"厨房本来用的是历史悠久的砖块,威廉喜欢这种古朴的风味。"我倒是喜欢这样,你也许想改得稍微光亮一点。"

    "我无所谓。"她倏地以绝望的神情望着他。"我一想起那些波兰人就好难过。"

    "你现在不能想它,莎拉。"他温和地说。

    "为什幺?"

    "因为对你和胎儿不好。"他坚决地说,而她却开始啜泣,推开椅子踱来踱去。如今她即将生产,任何大小事情都会使她加倍不悦。

    "那些和我一样怀孕的波兰妇女呢?她们无法不面对这个事实。"

    "这是个可怕的想法,"他说。"但是此时此刻我们不能改变什幺。"

    "为什幺?天杀的,为什幺不能?那个疯子为什幺要对他们做那种事?"她吼完又坐下上气不接下气,而且分明很痛苦。

    "莎拉,够啦。不要这幺激动。"他逼她上楼躺下,但是她上了床仍然哭个不停。"你不能把全世界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肩上。"

    "那不是我的肩膀,也不是全世界,而是你的儿子。"她含着泪对他微笑,再度想到她是多幺爱他,威廉对她始终如一,毫无倦意,为了她而没命的做工,使她感动万分。

    "你想这个小敝物到底会不会生出来?"她问,在他为她揉搓背部时显得很疲倦。他觉察到她尚未平静下来,于是继续陪着她。

    "他一定会出世的。到目前为止他很准时嘛。欧塞爵士怎幺说?九月一日?正好是今天。从明天开始才算是迟到。"

    "他太大了。"她很担心是否生得出来。这几星期以来她肚子变得更加庞大了。

    "时间到了他自然会出生。"威廉弯着腰温柔地吻她。"休息一下,我泡杯茶给你。"可是当他端着薄荷茶上来时,莎拉已经睡着了,连衣服也没换。她就这样睡到天明,被一股剧痛惊醒,而她以前也数度疼痛过,最后都不了了之。其实今天她觉得精神格外好,在育婴室还有一大堆活儿要完成。于是她在育婴室忙了一整天,甚至不肯下楼吃午餐,威廉不得不把她的午餐带上楼,怪她太辛苦了,她笑着回过头面对他。她比任何时候都快乐,气色也很好,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唔,至少我知道这孩子不会再掉了。"她拍拍高耸的腹部,再咬一口苹果,继续工作下去。入夜之后她完成了今天计划中的一切工作,育婴室显得气象一新。她以白色花边和缎带装饰。室内摆着摇篮、漂亮的小衣橱、小洗脸盆,地上还铺了一小块欧布松地毯。这个房间充满爱与温暖,只差一个宝宝了。

    她下楼进入厨房,做了些通心面、冷鸡肉、沙拉,还替威廉倒了杯酒。她热好汤和面包之后叫威廉来吃晚餐。

    "你做的真好。"他刚刚在楼上欣赏她的成绩,没想到她的精力如此充沛,这几个星期她的体力一直不好;而晚餐后她居然要求出去散步。

    "你还不想休息吗?'他有些不安,她太操劳了。而且她不久就要经历生产之苦,他希望她能多休息。

    '为什幺?宝宝也许还要好几个星期才会有消息。我开始觉得自己可以永远这样下去了。'

    '你的表现的确是如此。你没事吧?'他细细地观察她,她的双眼闪闪发亮,两颊嫣红,甚至还能开他的玩笑。

    '我很好,威廉,真的。'她谈起她的父母,以及长岛的房子。她的双亲也在极力修复那幢别墅,艾德相信明年夏季即可恢复旧观。他们现在雇用了一个新的总管代替已逝的查理。此人是日本籍,还带着他的妻子。

    她在花园散步时似乎很思念家人。园里的矮叶已有一些发出新芽,充满新的希望。

    他们回到家后她上床读了一会儿书,起床后又走到窗口观看月色。他们的新家完美如新,完全符合她的梦想。

    当她走回床边时环顾四周的地面,又看看天花板。'天杀的,我们这里在漏水,一定是某处的小避破了。'她看不出天花板有何异状,然而地面却全是水。

    他皱着眉下了床,再看看天花板。'我看不出什幺嘛。'他仔细瞧瞧她的四周,再将目光转回她。他比她先明白是怎幺回事了。'我看漏水的是你,亲爱的。'他笑着说,却不知道要如何帮助她。

    '你说什幺?'当他从浴室取出一大迭毛巾时,她一副受尽屈辱的神情,继而才恍然大悟。她压根儿没想到,她的羊水破了。

    '你想时候到了吗?'她环顾四周,他忙着用毛巾吸水,她发现自己的睡衣也湿透了。

    '我去通知医生。'他站起身时说。

    '我想不用这幺急。他说可能还要过一整天才会生。'

    '我还是先告诉他一声比较好。'威廉打电话到医院之后,觉得大势不妙。原来他们的医生维诺教授和三名同事到华沙去了。他们是波兰人,此时赶回国决定贡献一份心力;此外听说邻村发生大火,所有的护士都赶去了,医生也几乎全部出动。医院现在极缺人手,即使是公爵夫人临盆,也无法拨出人力来。这是头一次没人理睬威廉的头衔。他们建议威廉和附近农场的妇女联络,或是找旅馆的人帮忙,因为他们帮不上他的忙。威廉回到莎拉身边时甚至不知道该对她说什幺,他感到心慌意乱,怪自己没有带她回伦敦,至少回巴黎也好。而今一切都太迟了。他以前只接生过小狈,对接生孩子毫无经验,莎拉自然更不懂这些事。她比他还要无知,除了流过一次产以外。他没有藥物能助她止痛,若是胎儿有问题,他更不知道如何是好。接着他骤然想起她说过有时候会拖一天才生,他可以开车送她去巴黎,只有两个半小时车程,这个办法太好了。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回楼上的卧室。她的脸色使他大惊失色,阵痛显然来势极凶猛。

    '莎拉,'他跑到床边,眼见她痛得气也喘不过来。'医生不在。你能不能让我开车送你去巴黎?'

    她闻言露出恐慌的神色。'我不能我不知道怎幺回事我没办法动痛得好厉害而且痛个不停'

    '我马上回来。'他拍拍她的手再跑下楼,打电话到他们住饼的小旅馆求救,接电话的女孩是老板的女儿,只有十七岁,非常害羞。她说大家都去救火了,包括她的父母。

    '好吧,如果有任何人回来,能够帮得上忙,请她来城堡。我太太快要生产了。'他挂上电话马上冲回楼上,莎拉浑身湿透的躺在床上,当他轻抚她时,她痛苦的呻吟着。

    '没关系,亲爱的,我们一起来。'他先洗了手,拿来更多毛巾围住她,以一条湿毛巾盖住她的额头,而她痛得说不出话。他瞟一眼手表,发觉将近午夜了。'啊,我们今晚要生一个宝宝。'他故作愉快的安慰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不堪。'让它去。想想别的事情。'

    '好可怕威廉威廉想想办法!让它停止'她每次抽痛时都这样哀求他,他只能无助的守在一旁,不知道如何帮她。他也不相信有任何人能够救她脱离这无与伦比的痛苦。流产固然可怕,但是这种疼痛却严重得多,远超出她最大的恐惧。'喔,天啊威廉我感觉到孩子要出来了!'他好庆幸孩子来得这幺快,假如只是痛这样短暂的一段时间,她必定熬得过去。他祈祷孩子能够赶紧降临。

    '我可以看看吗?'他犹豫地问,她点点头将双腿再分开一点。他看见了婴儿的脑袋,可是只有一点点,而且覆盖着鲜血。他看到的宽度约莫是两寸,不禁兴奋的认为用不了多久孩子就可以出来了。'我看得见,亲爱的。用力推,加油,把我们的宝宝推出来'他不断鼓励她,他看得出她的努力有了成果,宝宝似乎向外推了一点,可是紧接着又缩回去。过了许久都不再有进展,他把她的双腿架在他的胸口,好让她使劲推,但是婴儿并没有什幺动静。她绝望地尖叫着,想起医生说过孩子太大,可能会生不下来。

    '莎拉,你能不能再用力一点?'他央求她。孩子好象卡住了。情况已经僵持了好几个小时。现在是清晨四点,她从午夜开始努力到现在,其间阵痛几乎不断,她只能用几秒钟喘一口气,就得继续用力。他看得出来她已经惊慌失措,渐渐失去控制。他抓住她的腿坚定的说:'再推一次来对了再用一点力;莎拉,用力!'他对她大喊,一方面心疼一方面却无计可施。孩子出来得不多,他无法帮助她拉出来。他们虽然略有进展,但是现在已经过了六点,太阳即将露脸,孩子却不肯露脸。

    到了八点,她已经失了不少血。她的气色死白,婴儿却好几个钟头未见动静。这时他听见楼下有走动声,于是放声大叫那个人。莎拉此时已经有点不省人事,力量也愈来愈弱。她实在没力气了。他听见楼梯上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稍后看见是旅馆老板的女儿艾梅。她圆睁着大眼,身穿蓝色条纹衣裳,罩着一条围裙。

    '我来看看能不能帮忙公爵夫人生产。'可是威廉怀疑公爵夫人正在垂死边缘,孩子也快保不住了。莎拉还在流血,而阵痛来袭时她已无力可施。她躺在那里尖叫、呻吟,假如再不想办法,威廉会失去他们母子俩。她的阵痛已持续九小时,却毫无生得下孩子的迹象。

    '快过来帮我,'他对少女说,她毫不畏惧的来到床边。'你有没有接生过?'他对她说话时视线没有离开过莎拉。莎拉的脸色是灰的,嘴唇有点发青,双眼翻白,他不断对她说话。'莎拉,听我说,你必须用力,尽量用力。听我说,推!现在推!'他把手放在她的腹部,感觉得出她的阵痛。他又对艾梅说:'你知道怎幺做吗?'

    '不知道,'她诚实地答道。'我只看过动物生产,'她的法国口音很浓。'我想我们要替她压出来,否则否则'她不想告诉她他的妻子可能会送命,不过他们都知道这是事实。

    '我要你用力把孩子推下来。我说开始再开始'他摸得到阵痛又开始了,于是对少女点点头,并且对莎拉大喊,这次宝宝出来了不少。艾梅用尽全力推压,只觉得她会亲手杀了公爵夫人,但是除了推压,她知道没有别的法子,他们恐怕就要同时失去母子了。

    '有没有出来?'艾梅问,只见莎拉睁开眼,威廉点了点头。莎拉仿佛知道他们在场,但是转瞬间又坠回痛苦的深渊中。

    '加油,亲爱的。再用一次力。帮帮我们的忙。'他强忍住泪水对妻子说;艾梅则用了全身的重量推压莎拉的腹部。威廉一面观察一面祈祷,慢慢地孩子的脑袋缓缓滑出莎拉的身体,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号哭。莎拉听见时清醒过来,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事。

    '那是什幺?'她瞪着威廉。

    '我们的宝宝。'他的泪水从脸颊滑落,而莎拉这时又突然剧痛起来,必须再用力推一次,因为孩子的肩膀尚未出来。威廉现在可以协助这对哭泣的母子了,他的泪水混合着汗水而下,莎拉现在完全帮不上忙,她太虚弱,而宝宝又太大了。本地的医生说的没错,她根本不该自然生产,但是现在谈这些已无意义。孩子只出来一半。他们必须将其余的部分拉出来。'莎拉!再推一次!'艾梅继续推压莎拉,简直好象要戳破她的腹部。宝宝勉强向外移动一点,威廉抓到了一条胳臂,另一边还在母体内。他猛然想起以前接生小狈的经验。那次的情况有点类似现在,可是他居然救了母狗的小狈一命。

    当莎拉再度痛叫出声时,威廉伸手到她体内试着转动宝宝,轻轻接触孩子的肩膀,莎拉痛得跳起来,没命的想推开他。'按住她!'他对少女说。'不要让她动!'否则莎拉会害死婴孩。

    艾梅听话的用力按住她,威廉则压住她的腿,一面把孩子拖出来,在一种奇怪的声音之后,另一边肩膀钻了出来。不久,孩子终于完全滑出,他是个男孩,漂亮而且庞大无比。

    威廉把他抱起来,在早晨的阳光下欣赏他,他现在终于了解母亲说他是个奇迹是什幺意思,因为这的确是奇迹。

    他小心地切断脐带,把宝宝交给少女,拿湿毛巾替莎拉擦擦脸,还想替她止血。

    艾梅这次倒是知道正确的作法。她把孩子轻轻放在一大堆毯子当中,回到威廉身边。'我们必须使劲压她的腹部,像这样这样她就会止血。我听妈妈说过那些生过很多孩子的女人就是这样做的。'于是她比刚才更用力的压莎拉的小肮,莎拉软弱的求他们住手,但是威廉发现艾梅说的不错,流血果然逐渐减少了,最后完全停止。

    这时已经是中午,威廉不敢相信他们花了十二个小时才把孩子生下来。莎拉痛了十二个小时,几乎无法撑过来。她的脸色仍然白如纸,不过嘴唇已经不那幺青蓝。他把孩子抱到面前让她欣赏。她太软弱,没法子抱宝宝,不过她本能的知道威廉救了他们。'谢谢你。'她泪汪汪地说。他吻吻她的脸,把孩子再交给艾梅,她抱着婴儿下楼替他洗澡,稍后再带上来。威廉替莎拉擦洗干净,以干爽的毯子裹住她。她完全无力动弹,也无法对他说话,最后躺回枕上时沉沉地睡去。威廉此生尚未同时面对过如此恶劣和美妙的感觉,他下楼替莎拉泡茶时觉得情绪激动莫名。

    '他是个漂亮的男孩。'艾梅看着孩子说。'体重五公斤,超出十磅!'她惊诧地说,这也正是莎拉如此痛苦的原因。

    威廉笑着向艾梅致谢。她很勇敢,而且帮了大忙,他一个人是救不了莎拉母子的。

    '谢谢你,'他感激地注视她。'没有你,我救不了他们。'她含着笑和他一起上楼,莎拉喝了一口茶,满足地看着孩子,她虽然浑身无力,对自己的宝宝仍然感到无比骄傲。

    威廉告诉她孩子重十磅,并且对她很抱歉,害她吃尽苦头,可是他没机会再多说什幺。莎拉很快就睡着了。他在她的床边陪她,直到黄昏时她才醒过来。他扶她去洗手间再走回来,对她的毅力惊叹到极点。

    '我好担心你。'他在她躺下来之后说。'我不晓得宝宝这幺大。十磅实在太大了。'

    '医生早就说过。'她没有说,她不敢剖腹,害怕因此而不能再生育。她知道只要威廉获悉此事,一定会逼她回伦敦。而现在她很高兴自己没有回去,她很勇敢,只是有点愚蠢。他们将会生更多孩子而她们美丽的儿子她首次抱起孩子时,觉得从未见过这幺漂亮的小东西。他们要替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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