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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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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拦了计程车,有真要司机开快一点,又故意绕了路,她不时往后看,很怕家里的车就追在后头,一个钟头后,到了施龙宇住的小套房,她下车,用钥匙开门,再飞快上锁。

    施龙宇还没回家,她坐在小沙发里,颤抖着不停流泪。

    抓来电话,她打给关子颖,子颖的妈妈说她还没回家,有真说了谢谢挂上电话。

    她抱着身体,把头埋进膝盖,流下的泪把牛仔裤沾湿了一片,然后她想起了一组号码,不假思索地拿起电话拨出去。

    “喂。”响了一会儿接通了,是低沉的男声。

    有真就这样贴着话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擦掉眼泪,装出开朗的声音。“喂,我是有真。”

    “我知道。”

    听到她的声音,彭冠分讶异,甚至有点受宠若惊的感动,他必须刻意压抑,才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还没恭喜你考上第一志愿,大学生活过得还习惯吗?”

    “还可以,只是要交一堆报告,真是的,一点都不轻松嘛。”有真勉强轻松笑着说。

    “如果有哪里不会,可以问我。”他敏感地发现她声音有些不同,像哭过一样,于是他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以为只有在清晨才接得到你的电话,其实每次挂了你的电话后,我就睡不着了,干脆爬起来去晨跑。”

    有真破涕为笑。“真的?对不起啦。”

    听见她笑了,他也跟着低低地笑了。“有时我还真的等起电话,希望你可以当闹钟把我吵醒,只可惜,你也只打过那么两次。”

    “你真的有等我电话?骗人的吧?”有真笑问。

    “我真的有。”惊觉语气似乎过于较真,他顿了顿,想转移话题,却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有真拿着话筒,有那一秒,她感到脸颊燥热,就像每一次,她望着他修长手指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写字的专注模样,或是他靠在书桌旁若有所思的时候,总会让她有几秒出神。

    其实,她是有喜欢过彭冠分的吧?每次碰到彭冠分的感觉,甚至比起和施龙宇独处还要强烈。要不是自觉比不上子颖,她也不会那么坑谠他死心,把他当朋友,甚至当崇拜的对象。只是怎么会在这么脆弱的时候,就马上想到要打电话给他?

    “我记得有一次你传纸条给我,那天我才发现,用文字代替说话的感觉真的很好,当时的一切我都清楚记得”

    明知道自己已经说得有些露骨,他却无法停止,直觉这时候就该说这些话。“我不知道你现在怎么了,但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如果你想说,我会听你说,说出来心里会好过一点,如果说不出来,可以用写的,我也喜欢你用写的。”

    有真哽咽了,从来不曾有人用这么温柔的口气关心过她。

    她一心想维持初恋的美好,却总是尝到苦涩。有时她不免也怀疑自己的坚持,像她今晚这样对待自己的爸妈是对的吗?这么晚了,施龙宇还没回家,他到哪儿去了?她对自己的男友一无所知,像一个人在苦恋,但如果他没办法像她对他那样在乎她,又何必给她这把钥匙?

    彭冠分贴着话筒,静静地等待着,他等着她对他说些什么,如果她说她寂寞,他愿意听她说一整晚的话,如果她说需要他,他会马上去看她,如果她想哭,他愿意借出肩膀,只要她愿意,只要她开口。

    她沉默,他着急:她感动,他不知情,两个人守着无声的电话线,却没任何一方想挂。

    有真好几次真的想对他倾诉,可是她下知道要怎么开口,胸口像压迫着什么,泪不停流,她好下容易才挤出一句话!

    “我想用写的,但我这里没纸笔,而且你也不在我身旁。”她需要他,说出这句话,她震惊得发现自己需要彭冠分,而不是自己的男友。

    “那么就用说的吧,哪怕再困难,说出口就没事了,不用怕说心事会不好意嗯,我不会笑你。”他真的想侵入她的内心,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

    “还是不用了,”有真想了好久,擦干眼泪,闷闷地回答。“谢谢。”

    待在男友家里还打电话给另一个人,已经有些过分了,不能再这样下去,这么难过的时候,她的心会失控,而且也容易会错意。

    她说了再见,还没听见彭冠分的回应,就匆匆挂上了电话。

    窝在小沙发上,看着时钟指着十二点,施龙宇还没回家。

    她恍恍惚惚地咬着手指头,爸妈现在会在外头找她吗?虽然罪恶感深重,但她不想再回去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大床上睡觉。

    她赤脚定到小客厅,看见施龙宇睡在客厅沙发上,长腿掉了一半在外头,薄被也掉了一半,他身上有酒气,像孩子般沉睡着,那样子很可爱。她帮他盖好棉被,将他前额掉下的头发拨开,她蹲在一旁,定定地看着他俊朗的眉目、连熟睡都微扬的嘴角。这嘴曾吻过她,可是除了刚认识那时之外就再也没说过喜欢她了。

    当他看见她睡在他家客厅,他开心吗?如果他开心,那她的牺牲就值得了。当他抱她到床上去睡时,他是什么样的心情?他醒了之后,知道她离家是为了他,他会高兴吗?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呢?是因为真的喜欢她吗?

    有真低泣,还不懂得要在感情里计较,却开始学会怀疑,她是感情生手,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不用说生气,她连小小的抱怨都不会,只能看着他的睡脸,不敢哭出声音。

    隔天,有真翘了早上的课,熬了稀饭,开了几个罐头装在小碟子里,等他醒来。

    施龙宇醒来时,稀饭刚好凉了,她帮他盛了一碗,也替自己盛了一碗,默默地吃着,等着他的反应。

    他没抬头,只是边吃边说:“你哭了一整晚吗?眼睛都肿起来了。”昨夜和朋友们狂欢,他还有些宿醉,头晕晕的实在提不起劲对有真表示关心。

    “嗯。”有真云淡风轻地说:“我跟爸妈吵架跑出来了。”

    施龙宇随便喔了一声。“干么吵架?”

    “因为我爸把音”有真匆地住嘴,然后改口。“把你送我的十宇架摔在地上。”娃娃的头摔断了,她不敢讲,怕他生气。

    施龙宇抚额摇头,笑了。“这一点小事就让你离家出走了?”

    “我以后可以住这里吗?”有真期期艾艾地问。

    明明两个人是男女朋友,可是不知为何她不敢开口,很伯会听到他说出拒绝的话或有半点为难的意嗯。

    果然,施龙宇不笑了,他冷漠,低头吃饭,过了一会儿他抬头说:“回家吧,大小姐,我养不起你。”

    有真怔怔地望着他,看着他无情的双眼里带着戏谵,她心碎,又同时感到恼怒。

    她气愤伤心,眼泪在眼睛里转,他无动于衷,继续吃稀饭。

    她很想把那锅稀饭泼在他头上,可是她什么也没做,只是站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要走出门前,她又折返,气得发抖,成串的眼泪下停往下掉

    “你明知道我不想带给你麻烦,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而已,你为什么要这么伤害我?为什么?”

    施龙宇抬头,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有真又喊:“你如果不喜欢我,跟我说,我会走,我不会缠着你,你放心!”

    见他依然故我,有真止住眼泪,她颤抖着,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更惊觉自己的愚蠢,事到如今,竟为这种人伤心。

    从前的快乐难道是假的?怎么快乐走了之后,就好像不曾出现过?

    她急急往外定,在要不楼梯之前,一个力量将她拉了回来。

    他拉着她的手腕,不说一句把她拖回屋里,一进门就把她压在墙上热烈吻她,有真抗拒,但推不开他,在他的霸道下她不得不投降,但仍泪流不止。

    施龙宇吻完,把头靠在她的胸口,听见他轻轻地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惊觉他的脆弱,有真没办法再对他生气了。

    他紧紧地拥抱她,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我喜欢你。”他直视着她的双眼,说了此时应该要说的话。“我曾想过要放弃你,但是我做下到,我一直试着对你坏一点,好让你离开,可是你却都没有放弃我,我知道,这世上只有你会待在我身旁,水远不离开。我一直都对你下够好,对不起。”

    这些话他下只对有真说过,但是他明白有真比那些女孩好太多了,她个性单纯善良,也是真的对他好,他并不想辜负这么好的女孩。最重要的是,每当想起彭冠分的警告,他就怎样都无法选择漠视。他的诚恳让有真破涕为笑,原谅了他。“没关系的,以后对我好一点就好了。”

    “没有以后了。”

    他抬头,她的轻易原谅让他愧疚了。“我加入车队,最近要去法国比赛,那里的环境和机会都比国内好,我这几年工作辛苦存了点钱,想要去那里见见世面,如果还不错,就找个工作,在那里待下来,短时间我不会再回来了。这也是为什么我要你回家。我照顾不了你。”

    有真又哭了,今天是她十八年来泪流最多的日子。她泣不成声,听着他说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不在的时候,如果遇到喜欢的人,也可以考虑跟他在一起,我不想把你绑着,我要你幸福。”

    “你有想过我该怎么办吗?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她哭着打他胸口。“你太自私了!”

    “我没办法。”他心意已决,不可能为了任何人改变。“赛车是我一辈子的梦想。”

    “那你走吧。”有真绝望地说:“但我不会再恋爱了,不会了。”

    她毫无生气的眼神,让施龙宇真的心疼了,前途茫茫,他抱紧她,像找到灯塔,纵使称不上爱,但他依赖着她的体温,从小无依无靠,是有真让他感到自己真正被需要,尤其是在要离开台湾前夕,他真的很无助。

    无助的施龙宇很想自私地要她等他,可是又下想伤害那么好的女人,于是他低声说

    “那么,你等我,七年后我们再见面,你二十五岁,我二十八岁,如果那时你对我还有感觉,我也有成就了,我们就结婚。”给彼此一个转圜的空间,让她冷静一下,这样也好,再说,应该没有女人会傻到这种地步吧?

    以为是为她好,施龙宇却不晓得自己正残忍地对有真套下一个无形的枷锁,就因为他没有彻底地用心了解有真,才会说这种话。

    “我会等你,一定会等你。”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样,有真也紧紧抱住他。

    施龙宇离开后,有真更寡言了,甚至还变得有些孤僻。

    大学生的生活很灿烂,可是她的生活很阴暗,自从施龙宇离开后,她活动的范围缩得更狭隘,只剩下教室和自己的房间。

    离家出走一个晚上后,她回家了,从此像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对什么事都麻木,任凭她的父母再怎么逼问打骂、软硬兼施,就是得不到她开口说半句话或是一丁点的反应,再也打不开她的心房,施龙宇走了以后,她一部分的时间跟着停止了。

    唯一改变的是,有真和彭冠分走得比从前更近了些。连系他们之间的是施龙宇在国外的消息,他会藉着彭冠分问候有真,有真也会向彭冠分打探施龙宇的消息,刚开始联络还算频繁,可是渐渐地,等施龙宇适应了当地的生活后,一通电话变得要等上一个月,一封信要等个三个月。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分分秒秒度日如年。有真心如止水,专心地等待着,虽然她偶尔也会感到疲惫。

    这时,她就会把自己关在房里,听着转动的音乐盒,回想起和施龙宇的点点滴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坚定自己的信念。

    联考完了,虽然已没有请家教的理由,彭冠分还是常藉着关心有真的课业跑去童家,童家父母也默许彭冠分介入他们的生活,除了相信彭冠分的人格外,另一个原因是他们对有真早就无计可施,彼此的亲情似乎在某一天,跟着音乐盒一起摔碎到无法弥补的地步。

    必子颖虽然是有真唯一可以诉苦的对象,但由于她的大学生活太热闹,有真常常三天两头找不到她的人影。

    久而久之,她愈来愈封闭,整个人怅然若失,有真闷得发慌,她觉得自己生病了,无可救葯的不知名的病,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像一朵还没盛开就凋零的花。

    有真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把从前没看过的书,一本一本翻开来看,每天每天,从日落到深夜,翻开页面的纤指愈来愈苍白。有真这只鸟儿早巳放弃飞翔的能力,宁愿待在地表等待,可是她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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