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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北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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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测她的血型,班会的临时动议在争吵送她什么礼。排练休息,众人争相送上饮料,还有人特别从家里带来宝特瓶。比赛结束,我们拿歌谱请她签名:“你有男朋友吗?”“我喜欢萧邦。”“萧邦?”我们愤愤不平“他哪一班的?”

    合唱比赛完了通常都有班际郊游。星期天一大早,公园路人行道。我们一圈圈聚集。假装热烈地讨论化学习题,眼睛却在偷瞄女生暗中下评语。到了目的地,分组烤肉开始。气质最好的女生往往吃得最多。她们看你汗流浃背地煮鱼丸汤,不但不帮忙还抱怨碗洗得不够干净。吃完了肉,大家围成圆圈玩游戏。女生把手帕丢在你背后,你得赶快拿起来追着她跑。这个游戏没有任何意义,却让你对出席者一览无遗,待会儿要电话时比较有效率。回台北的路上,漂亮的女生总是和别人坐在一起。偶尔你幸运了,她却在你的肩上睡着。发丝飘到你鼻下,你冲动地拔下一根。因为你知道有一天她会嫁给别人,对年少的情怀矢口否认。她不会记得你曾经花了五十分钟为她烤一根肥香肠,用掉半个初恋和一整瓶沙茶酱。

    社团活动也可以认识女生。吉他社、合唱团和外校联谊的机会最多,不过你得有些才艺才能加入。我们不会弹也不能唱,只好参加辩论社。堕胎应不应该合法化?死刑应不应废除?坦白说我们根本不在乎。但一想到可以认识女生,我们也一本正经地开始研究死刑符不符合人道精神。殊不知搞辩论的女生都很犀利,她们只想打败你,不想爱上你。你只是她们的“对方辩友”不是罗密欧。“我的意思是——”“对方辩友,我们都知道您的意思是女性对自己的身体没有自主权。您就读男校,难怪有这种沙文主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对方辩友,请您不要一直打岔好吗?您刚才明明说女性不可以堕胎,现在怎么又反悔了?您这样反反复复,我们不知道您的论点是什么了?”

    我们也许讲不过她,但写起文章来却可以心狠手辣。那时编校刊是一件风光的事,你不但可以请很多公假,还可以登一堆自己都看不懂的文章。有一次在打字行看到北一女校刊要登的一篇心事,我们偷回来后登在自己的笑话栏:“多云的天空不断变幻着图案,无声地由花变鱼、变莲、变棉絮”后面还特别注明:“本篇纯为创作,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如需转载,请先经本刊同意。”我们的笑话反映了对性的渴望:“建青征稿,要有深度;北幺征稿,长短不拘。”笑话栏的封面通常是一篇排列成方块形的古文:“‘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顺着念没有意义,但从右到左第一排念过来赫然是“北一女的新书包没水准”

    自强活动是挤破头的。编校刊的去文艺营,认识笔名叫“湘弦”的男生或“梦涵”的女子,晚上梳洗完后坐在寝室地上谈郑愁予的诗。“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默默背诵,迫不及待用做下一封情书的起头。日夜相处最容易营造感情的幻想,我替你拿背包,你帮我折睡袋,所以结束时必定痛哭流涕,信誓旦旦地要一辈子通信。回来后写信给她,一个月、两个月过去。这怎么可能,我曾经背她走了半小时,她还替我扶正衣领。半年过去没有回音,你第一次体会到现实世界的感情,你的永恒只是她的插曲,你的生死相许只是她的一阵喷嚏,你达达的马蹄都是狗屁。

    到了高三,我们仍希望在补习班抓到一点情意。在毫无逃生设备的高楼,我们像人蛇般挤在一起。第二排那个中山的怎么没来?第四排那个景美的换了手表?是的,我们注意到手表,甚至手臂上的汗毛。老师在台上用另类的方式教我们背单字:“statute是法令,三个t就代表三个卫兵保卫着法令”我们偷看着她,专心到咬断2b铅笔。半学期过后,终于鼓起勇气传纸条:“吾欲与君相知,长命无衰绝。”她转过头,我们立刻低头写英翻中。下课后我们等在电梯门口“听说她男朋友是附中的。”“我x附中!”但这只是嘴巴狠,骨子里我们是脓包,不敢为心爱的女人干架。她走出来,扶着眼镜看我们一眼,我们却又立刻血脉偾张“那个附中的个子大不大?”

    我终究没有找到那个附中的。一九八六年,我进入大学外文系,女与男十比一。对我来说,八十年代在那一年就结束了。那个禁忌、压抑、迷信永恒、交浅言深的年代。那个吴茜莲、甘地、林小琪、郑愁予的年代。坐在外文系教室,我梦想了三年的一切就在眼前,不知为什么,我竟寂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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