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移动一下身子,向洪无量靠了过来。
洪无量吃了一惊,道:“你要干什么?”
申大元道;“那位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洪无量道:“你问他呀!”
申大元道:“不错,他的弹指神通,已到了相当的火候,指风能集于一点,正好是兄弟毒物的克星,老夫那条金蛇,几乎死于那一击之下。”
洪无量笑一笑道:“老毒物,你心中明白就好,刚才他手中留情,你这条金绵蛇,才算保任性命。”
申大元道:“此人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却练成了如此功力,定然是大有来历的人了。”
洪无量微微一笑道:“如是没有一点来历,怎会使我洪某人作他的从仆?”
申大元道:“他是谁?”
洪无量道:“怨不奉告。”
申大元眉宇间,泛起了一抹杀机,轻轻的望了展翼一眼,突然闭上双目。
洪无量缓缓把身子移到火堆之后,加入一些松枝,火势更见炽旺。
原来,他心中对申大元的毒物,仍有着很大的畏忌。
申大元靠在石壁上,紧闭着双目。
洪无量和申大元隔着一堆火焰,但却一直留心着申大元的举动。
忽然间,洞外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道:“看这蜘网封住洞口,老毒物一定在里面了。”
敢情,那洞中牙蛛,把一面蛛网,编织的愈来愈密,隔着那一面蛛网,已然看不清那洞中景物。
花凤依偎在展翼的身上,鼻息微闻,似是已睡熟了过去。
展翼也紧闭着双目,不知道他是否也睡熟了过去。
申大元睁开双目,向洞外望了一眼,竟末开口。
花凤轻轻吁一口气,也睁开了眼睛。
原来,洞外传入的声音,惊醒了两人。
她似是怕展翼,没有清醒过来,轻轻推展翼一下,低声道:“公子,有人来了。”
展翼双目未睁,但却用极低微的声音,道:“静静的坐着,不要动。”
花凤把身躯移动了一下,向展翼靠的更紧一些。
靠的越紧,似乎就多一份安全。
只听另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不错,这正是老毒物的毒蛛,咱们进去瞧瞧。”
那男子的声音道:“好!这片毒蛛网,要如何应付?”
女子声音,道:“蛛网怕火,咱们用火烧了它。”
洞口外大雨洪流,不知道那两人哪里找来的火,说烧就烧,忽然间一团火焰,封住洞口的蛛网立刻毁去。
烈火之下,不但蛛网全毁,而且,那巨蛛也活生生被烧死。
蛛网毁去之后,却不见有人进来。
申大元缓缓站起了身子,冷冷说道:“你们为什么不进来?”
他两手中各握着一条金绵蛇,双目中直似要喷出火来,冷冷的望着山洞,
他似是非常的忿怒,但他的忿怒,却是惊恐而来。
展翼缓缓把目光转注申大元的身上,道:“不要太急,沉着些,让他们进来。”
说也奇怪,申大元听完之后,激动的情绪,似是平静了下来。
双手一收,竟把两条金绵蛇收入了怀中,冷冷说道:“两位请进来吧。”
但见两条人影一闪,两个人出现在洞之中。
这两人是一男一女,但却很明显的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到真正的面目。
那男的打量了洞中的形势一眼,道:“申大元,你准备顽抗,还是跟我们走?”
申大元冷冷说道:“老夫为什么要跟你们走?”
那女的脾气很坏,唰的一声,抽出了长剑,道:“就凭这个,你亮兵刃吧!”
那男的冷笑一声,说道:“老毒物,你自己做的事,应该明白,你在江湖上的声誉如何?你自己也很清楚,难道,你还寄望有什么帮助你么?”
申大元望了展翼一眼。
展翼一直静静的坐着,连头也未回,一直没有望过几人。
申大元凶性暴发,大声喝道:“我姓申的不用别人帮忙,你们又能把我怎样了?”那女的已然不耐,欺身而上,举剑刺去。
她剑招怪异,变化灵动,申大元被她一连七剑,逼的连连倒退。
人已到了火堆的前面。
花凤低声道:“公子,这女子的剑路怪异,好凌厉,申大元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也不知该如何还手。”
展翼嗯了一声,喝道:“住手!”
那女的一连七剑,也正是一路剑势变化的小节,剑势顿然一停。申大元似是知晓她的剑昭,每七剑之后,一定有一个小休,就这一瞬,右脚已踢开了药箱盖,双手又握金绵蛇,袖口中也探出六七个蛇头。
显然,他已准备倾尽全身毒物,放手一搏了。
展翼的一喝,使双方都停下了手。
望望申大元那一身毒物,展翼冷冷说道:“收起来!”
申大元应了一声,合起药箱,收了毒物。
展翼的目光,转到那男的身上,道:“两位,这里不能杀人。”
那男人哦了一声,道:“不能杀人?为什么?”
展翼道:“山野石洞,本是无人居住之处,只不过,我们先来了一步,在我们没有离去之前,这里决不能杀人。”
那男子叹口气,道:“朋友,这一点,只怕咱们很难从命。”
展翼道:“那是说,你们一定要出手了?”
那男子笑一笑,道:“不错,我们一定要出手。”
展翼道:“如是在下阻止呢?”
那男子道:“那只好请朋友,先把我们制服了。”
展翼道:“好吧!两位既如此说,在下只好奉陪了。”
那女子性情暴急,闻声出招,喇的一剑,刺了过来。
这一剑,竟是刺向展翼。
展翼冷笑一声,道:“好暴躁的姑娘。”
一闪身,避开了剑势,右手一探,切向中腕。
他闪身避剑时,人已欺到了那女子身旁,-掌切出,逼的那女子连连后退。
那女子攻向申大元时,剑招凌厉,变化莫测,使得申大元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但同样的剑招,对付展翼,就完全变了样儿。
但见展翼指点、掌切,招招不离那女子的握剑右腕。
一支变化诡异的长剑,此刻反而变成了那女子的累赘,为了不使长剑脱手,只好向后退避。
眨眼之间,已被展翼逼到了石洞口处。
只要展翼再攻两招,那女子势必被逼出洞外山洪激流之中。但展翼却适时停下了手。
那男的目睹展翼的指掌攻势,一下看得呆了,竟然忘记出手予援。
直待展翼停下了手,他才有所警觉,身子移动,和那女子并肩而立。
展翼道:“两位,可是想合手试试么?”
那女子已被展翼镇服,心生畏惧,话题一转,道:“你这人如此身子,定是武林中大有威望的人,为什么要帮助这个老毒物?”
展翼道:“我谁也不帮助,只是,我不要你们在此地杀人,我不喜欢看到流血。”
那女子道:“你可知道老毒物的行为,仗凭毒物,作恶多端。”
申大元道:“两人来路不明,也不是什么好人,好人怎会戴着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展翼摇摇头,道;“你们不用争执了,我在这里,不许你们杀人,也不许有人用毒物伤人”
那女子接道:“你如离去呢?”展翼忖道:好厉害的丫头。
心中念转,口中却淡淡说道:“眼不见为净,等我看不到时,随便你们如何闹都好。”
那女子低声和那男的谈了数言,道:“好!我们依你就是,但不知你几时要离开这里?”
展翼道:“这总要雨势停下,山洪消退才行。”
那男女对视一眼,并肩在石洞口处坐了下来。
但两人戒备未懈,手中仍然拿着长剑,而且,四道目光,也一直留心着申大元。
显然,他们对申大元的毒物,也有着很大的顾忌。
申大元也在药箱旁边坐下,一场激烈争执,也暂时平息下来。
洪无量不停的加入松枝,使得山洞中,一片温暖。
花凤紧偎在展翼身后,低声说道:“公子,你认为识那一男一女么?”
展翼摇摇头。
他很想推开花凤偎在身上的娇躯,但却又觉那轻柔的依偎,给予人一种莫名快乐感受,竟不忍把她推开。
花凤轻轻吁一口气,道:“我好像见过了他们的剑。”
展翼道:“见过他们的剑?”
花凤道:“公子,我知道的很少,剑柄后面嵌金星的,叫金星剑士,嵌银星的,叫银星剑士。”
展翼道:“你很细心,那柄尾上的金星很小,很不容易瞧到。”
花凤道:“我看他们上过金龙舟,也听他们说过剑上的金星、银星”
展翼点点头,嗯了一声,示意花凤,不要再说下去。
这时,那女的突然睁开双目,轻轻碰了男的一下,道:“景五兄,咱们不能等下去。”
景五道:“对啊!应该准咱们带人离开。”
那女子站起身子,直对展翼行了过来。
手中执着长剑,仍然严格戒备。
她对展翼似是心有畏忌,尚离有四五尺处就停了下来,道:“这位兄台,小妹有事奉告。”
展翼道:“你说吧。”
那女子道:“我们没有带干粮,不能在这里久停下来,所以,我们想把申大元带走,不知兄台答不答允?”
申大元很紧张,双目圆睁,盯注着展翼。
展翼望望洞外的洪流,道:“大雨如注,山湍急,你们如何走法。”
那女子道:“阁下可以放心,这申大元水性很好,不会被大水冲跑。”
展翼道“两位呢?”
那女子道:“我们水性也不错,这一点水势,还不放在心上。”
展翼道:“好吧!若申元愿意同你们走!在下也不愿多管闲事。”
那女子怔了一怔,道:“他自然是不愿意跟我们走了,所以咱们才和阁下商量。”
洪无量道:“两们如是不便再久留,那就请便!这位申兄,既是不愿和两们同往,两位又何苦强人所难呢。”
那男的轻轻叹息一声,低声道:“咱们时限快到,留这里于事无补,还是早些回去复命吧。”
女的应道:“咱们不能带回老毒物,纵然能回去,又如何一个复命之法呢?”
男的道:“过了时辰,亏果更是不堪设想,还是早些走吧!”
两人四道目光,凝注在展翼身上,瞧了一阵,双双跃入洞外的洪流之中。
洪无量冷笑一声,道:“老毒物,咱们公子救你一次,可是不能永远的保护你,现在他们两人已走!你也可以去了。”
申大元摇摇头,道:“他们不会走远的,会在附近等我。”
洪无量道:“哦!”申大元道:“我只要人一出石洞,必会落在他们手中。”
洪无量道:“老毒物,你在江湖上,一向是独来独往,几时变的这样胆小了?”
花凤道:“你身上毒蛇、毒蜘蛛、难道他们一点不怕么?”
申大元叹口气,道:“不知他们身上带的什么东西,我所带的毒物,竟然不敢伤害他们。”
洪无量道:“老毒物,就算他们不怕你的毒物,但你的武功也不弱啊!”申大元道:“如是兄弟的武功,可以和他们匹敌,那也不用着逃避他们了。”
洪无量哈哈一笑,道:“老毒物,你是玩长虫、蜈蚣玩多了,把武功放下了,这就叫玩物丧志,一旦遇上了不怕毒物的人,不完全没法子应付了。”
申大元道:“洪兄又猜错了,兄弟这身武功,不但没有放下,而且,近年来精进不少,这一男一女,不知是何来路,功力精深,剑招凌厉,如非大雨山洪,兄弟借了水遁,只怕早巳伤在两人剑下了。”
展翼突然开了口,冷冷说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洪无量道:“老毒物喜毒、贪色,结仇无数,这两人,定然是他的仇家了。”
申大元道:“兄弟虽然贪色,但都以重金买身,从不相强,愿要愿挨,算不得什么罪恶!”
目光一掠花凤,接道:“至于这位姑娘,艳色动人,世所仅见,兄弟口中轻薄了几句,也是情不自禁”
洪无量冷冷接道:“也不瞧瞧你那付尊容,猪八戒背个烂箱子,人没人,货没货,十成十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展翼笑一笑,道:“申大元,你可知道他们来自何外?”
申大元道:“不知道。”
展翼道:“他们想杀死你?还是活捉你?”
申大元道:“少兄这一问,申某人倒是想起来了,以两人剑法这毒,如是要想杀我,应该早已得手,看样子,他们是想生擒于我了。”
申大元吁一口气,道:“洪兄,兄弟有一件事,想请赐助。”
洪无量道:“那要看什么事了。”
申大元道:“兄弟想把两条金绵蛇,和这一箱毒物奉送,这是兄弟毕生收集的毒中之毒,都是数十年以以上之物”
洪无量摇头接道:“不成,这东西,丢在地上我也不会去捡。”
申大元道:“洪兄,自然,我还要传你役使之法。”
洪元量道:“最好你把毒物它们放回深山大泽之中,要它们多沾一点山川之气,别留在平地害人。”
申大元突然流泪来。
他那么样一个人,再加上一口黑牙齿,怎么看,也是三分不像人。
正因为,他形貌怪异中,带着凶恶之气,这等无声息的流下泪来,那就更叫人为同情。
这等人物,非到了绝顶伤心之处,绝对不会落泪。
展翼皱皱眉头,道:“你哭什么?”
申大元道:“我完了,我毕生一大心愿,就在将要完成之际,却要抱恨而终了。”
洪无量隔着一堆火,看不清楚申大元的情形,闻言大笑,道:“申大元,你也是跑了几十年江湖的人,怎么没有一点骨气,头割了,也不过碗大一个疤,也不用哭哭啼啼啊!”申大元道:“老毒物不怕死,只望能传下我的成就,心法,有人承继我的衣钵。”
洪无量道:“老毒物,这就难了,咱们公子,比你高明,用不着跟你学玩长虫,我姓洪的看到那些蠕蠕而动之物,心里就不是味道,那位姑娘家,人像花朵似的,怎么会对你这长虫有兴趣?所以,我看,咱们这里很少有人肯学了。”
申大元道:“可惜呀!可惜。”
展翼突然开了口,道:“你可惜什么?”
申大元道:“可惜我这数十年的苦心,竟然要付于流水,连一点成就也未留下。”
展翼道:“申大元,你能不能把你这毒物杀人的方法说出来给我听听?”
申大元道:“眼看我毕生心血研究的成就,就要付于水流,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展翼道:“在下可不可以听听呢?”
申大元道:“可以”
沉吟了一阵,吁一口气,接道:“用毒物杀人于形之中,并非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
展翼道:“这中间,必须有什么条件?”
申大元道:“对!有两个必须的条件。”
展翼道:“第一是”
申大元道:“要有通灵的毒物,必须是要心灵的统驭,能役使它。”
展翼点点头道:“第二呢?”
申大元道:“第二,要配制出一种药物,这药物能使它分辨出来。”
展翼点点头,道:“哦!把药物放在那人的身上,使毒物找上他?”
申大元道:“正是这样,不过,不是这样简单。”
展翼道:“这似乎很有道理,不过,这么一来,那就更神奇了。”
申大元道:“公子,说来这么简单,但事实上,行起来确有很多的困难。”
展翼道:“我明白,你现在,似乎是,已经配制好了各种药物。”
申大元道:“是!我找出了那种药物,这种药物,不但可用引诱毒蛇,而且,可以适应五毒。”
展翼轻轻吁了一口气,道:“这就不容易了。”
申大元道:“更难的是,这些毒物,要和心灵上的配合,使它能够执行你的心灵的想法。”
展翼道:“我有些明白了。”
申大元道:“这些毒物的眼睛,大都不够敏锐,但它的感受力,却极为强大。”
展翼道:“所以,必须用手。”
申大元道:“是!用手发出不同的力量,把它们留下来,或者是指一下,它们的去向。”
展翼道:“这就是了,它们仍是无法由十里外放出伤人。”
申大元道:“已确定它们能在无人控制之下,杀你指定的人,这就是一大成就,至于杀人于十里以外,那只是一种技巧配合了。”
展翼点点头,道:“嗯!”洪无量道:“看样子,你似乎是已经自定死期了。”
申大元道:“是!我知道,我没有机会逃过那两人的追杀。”
洪元量道:“那没有法子,我洪某人,不能接受这些毒物,就算它们有杀人于百里外的能耐。”
展翼道:“申大元,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毒物传给别人,除此之外,难道就别无法了么?”
申大元道:“是!老毒物想不出别的办法。”
展翼道:“洪元量,申大元在江湖上的声誉,列入那一个等级?”
洪无量道:“正邪之间,不算凶恶之流,但又不能算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