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听司机说后面有人追,吓得赶快蹲下了。她不敢到窗边去看,也没机会挤到窗边去,车里坐得满满的,连司机旁边的那点地方都设成了一个座位。她站在车厢里,一手紧紧抓着一个把驾驶室和车厢隔开的铁栏杆,另一只手扶着咪咪。咪咪也紧紧抱着她的腿,才不会从座垫上被颠出去。
她想从司机的后视镜里看看到底是谁追来了,但发现后面车窗那里堆满了东西,把车窗都遮住了,从后视镜什么也看不见。她吓出一身汗来,如果在美国象这样开车,早被抓住了。她在美国的时候,有个同学搬家,车厢里东西多了,挡住了后面的玻璃,就被警察抓住,吃了ticket,说这样很危险,因为不能从后视镜里看见后面的车辆。
她以前也坐车来过龙溪,不过那时不会开车,所以不知道这些危险。这次回国不管是坐出租还是坐长途汽车,都把她吓个半死,因为违反交通规则的司机和行人真是太多了,她坐出租都不敢坐前排,因为她坐在前排,就老想帮司机踩脚刹,拉手刹。
现在她只能想象后面追赶的情景,在她脑海里浮现的是不知那个电影里的场景:一群暴民,手里拿着扁担铁锹,气势汹汹地冲将过来,围住那个倒霉的人,就是一顿乱棍,打得那个人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很快就没气了,而暴民则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几个无用的警察,在那里抓耳挠腮。
她生怕司机会因为害怕受牵连而停下车来,于是不停地表扬司机:“谢谢,谢谢,您真是太好了,真是个——大好人——,这叫我怎么谢谢您?”
司机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把事情经过讲了一下,司机很同情地说:“这也是太过分了,你一个从国外回来的人,怎么忍得了这口气?是该跟他们争一争。”
她想说她并不是因为是从国外回来的,才觉得这样不对,这事本身就不对,是重男轻女,根本不把女的当作独立的人。但她知道跟司机说这些也没用,司机同志能有目前这个认识,能在关键时刻见美元眼开,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她塞给司机美元,完全是个巧合,她本来是想拿人民币的,不知怎么扯出一张美元来了。她也不记得自己给那个守门人的,到底是美元还是人民币。她从内心深处感谢国内同胞对外币认识的提高,不然的话,司机以为她给的是假钞,不让她上车,那她今天就没命了。
车快到y市了,她才坐上位子。一路上都有人下车,但车里站着的也很多,她扶着咪咪,不能随心所欲地去抢座位,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位子被人抢走了。后来她附近的座位上有人下了车,她也顾不得形像了,冲上去就一屁股坐了进去,把咪咪拉过来,抱到自己腿上坐下。
咪咪在这种情况下都是很配合的,吃苦耐劳,不哭不闹。以前到龙溪来,都是来的时候还行,她总要等到有座位才肯买票上车,如果走不成就不走,反正她也不想到龙溪来。
李兵为了把她们哄到龙溪来,也比较殷勤,一路帮忙照顾咪咪。但回去的时候,经常没座位,咪咪什么地方都坐过,行李上,箱子上,发动机上,地上,妈妈的腿上,别人的腿上,站着的情况也不罕见。回去时李兵就懒得管她们了,因为他知道不哄她们,她们也会回y市去。
汽车终于到了y市,她和咪咪下了车,扬手叫了一辆出租,就把娘俩送到了家。进了家门,她还觉得心有余悸,不知道那一群暴民有没有尾随而来。她闩了门,又用一个晾衣服的铁叉子斜顶住门,才比较放心了一些。
她给李虹家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她估计李虹已经到广州那边去了,说不定她老公送她过去了,所以家里没人。她决定明天再打几次,如果没人的话,她就到公安局去挂失,看能不能很快办个新护照。
她打完电话,想跟自己和咪咪洗个澡,但她觉得很不安全,怕李氏宗族的人追来了。她坐的是今天最后一班车,应该说他们没车到y市来了。但他们会不会搭过路的便车跑来呢?他们会不会坐明天的车跑来呢?如果他们追来了,把她打一顿,或者把她押回龙溪去,有谁能帮她?就算打了报警电话,公安局的人也未必能在她挨打之前就赶到。但如果现在就打电话报警,她又没有任何证据。
她害怕地想,这里太好找了,李兵一下就会带着那些人找到她们,即使他不给他们指路,他妈和他的那几个弟弟也知道这个地方。但她想不出能躲到哪里去,如果到于真那里去,不仅会给于真带来麻烦,也很容易被找到。
最后她决定住到旅馆去,她找了个旅行袋,匆匆抓了几件两人换洗的衣服,塞进包里,就锁了门,带着咪咪坐出租来到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找了个旅馆住下。旅馆条件还不错,有带淋浴的卫生间,还有空调,床也是很舒适的席梦思,还有电视机。
咪咪很开心,满屋子跑来跑去地看这看那,说:“妈妈,我好喜欢这里,你看,我在这里就不流汗了,就不会长痱子了。我们以后天天都住这里吧。”
她听了心酸,安慰说:“以后你去了美国或者加拿大,所有的房子都是这样的,都有淋浴和空调,还有大浴缸,你可以躺在里面洗泡泡澡。”
她虽然有点害怕离开这个藏身之处,但还是带咪咪到外面找了个餐馆吃了点东西,又买了些点心零食,就匆匆回到旅馆,关上门,闩了。两母女痛痛快快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玩。
她给咪咪讲美国的事,讲咪咪小时候的事,讲她自己小时候的事,讲着讲着,咪咪就睡着了。她躺在那里,想到现在有家不能归,只能住在旅馆里,心里难受得要命。而最难受的,是怕钱不够,只要有钱,问题似乎要简单一些,无非就是在旅馆住,在餐馆吃。
今天的事,使她更深刻地认识到在中国没钱办不了事,如果今天她不塞钱给那个看门的和那个司机,恐怕她现在已经被李氏宗族的人打死掉了。
问题是她的钱也不多了,她这次带了近两千美元回来,在北京就换掉了五百,交旅馆费用,买火车票,再加上那几天吃饭、打的、买东西,已经所剩无几。现在李兵一下弄丢了六千,她只剩下两千多人民币和不到五百美元了。
如果咪咪签到证的话,光是机票就得四、五千人民币,再加上火车票、住宿、伙食和签证费,还有这几天住旅馆吃餐馆的费用,她身上的钱肯定是不够的了。如果护照挂失和加快办护照也需要打点的话,那她的钱就差得太远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把自己的小包拿过来,看看到底还剩多少钱。她打开她的包,把钱拿出来数了数,就是她刚才计算的那么多。她很后悔当时从李兵那里拿回那两千块钱后,就随手放在包里,没放个更隐蔽的地方,不然至少还可以多剩两千块,说不定就够这几天用的了。
她把剩下的钱拿在手...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