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口传的,说师父在皇帝面前说:“臣那小徒秉性难改,训了也是不争气的,臣也搞不懂她脑子装的是什么,这么多年别说是个人,就是一头牛也该耳闻目染了。”
接着两人就说那谁谁谁家公子好,父亲清廉,母亲文质,真真的‘苗根正红’,说到最后,皇上还怂恿师父多收几个弟子,师父没有反对,还说,臣正有此意。
师父要收新弟子了。
清闺坐在大树上黯然神伤,一直觉得师父是个淡淡的词语,没有什么特别意义,可是当他要收弟子时,她是那么的难过,她在害怕什么呢?他们相处八年,八年里,他们相处融洽,就算偶尔有些不畅快,她依旧敬他如初,他是她师父,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谁也无法拟比的,可现在,师父就要放弃她了。
特别想埋怨他,可她竟然连埋怨的理由都找不到,人们都说,学艺到一定时候要出师,明年于情于理她都该出师了,师父才华横溢,贵为璃国第一才子,想拜他的子弟没有上万也有几千,他那么优秀,又怎会围着她一个打转呢?她想成为他的唯一到底太自私了。
可是,她真的好伤心,就像心爱的东西被人分走了一样。
清闺将头埋在手臂里,想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感觉头脑混沌,心身俱疲,忽然远处树荫有人说话,那声音异常熟悉,恍若梦里传来,她循声望去,看见容屿和一个斗笠女子缓缓路过,斗笠女子遮着面,相貌是看不清楚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甚是亲密,清闺心里隐隐有些痛苦,师父终究还是收弟子了,还是个女弟子。
清闺的手紧紧抓着松树杆,不知是捏得太紧,还是怎么回事,上面的松皮哗啦啦往下掉,砸了花草,落了一片狼藉。
容屿目光敏捷,立刻扑捉到了她,与此同时那个女子隔着纱也看了过来,容屿走上前来:“清闺,你爬那么高干什么?还不快下来!”
“爬个树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摔死了也是我死,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是有心,护好你身边那个才是正经!“从小到大,清闺一直挺有礼貌,这会子是气晕了头,所以才口出狂言。
容屿脸色微变,斗笠女子从没见过这么叫嚣的女子,就上去挑衅道:“原来你就是大学士口中的小徒弟啊,长得还算标致,就是不知武功怎么样,你敢跟我比试一下吗?”
“比就比,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斗笠女子一运功,飞镖迅速脱手而出,清闺一躲,旋身翻到另一个枝杆,斗笠女子再要发镖,容屿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点到为止,不要执迷不悟,我这徒儿性子比较烈,冷姑娘别跟她一般见识!”
冷姑娘?师父居然叫她冷姑娘?
清闺心里充满醋意,也顾不上她到底是谁了,就调笑道:“你还以为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扔完了吧,现在是不是该我了?”清闺立刻扔出飞镖,容屿流眸一转,护住冷姑娘迅速旋转扑倒在地上,接着两个人在地上互看,那姿态让她想起正在云雨的璃皇和贵妃,原来师父喜欢冷姑娘吗?
冷姑娘的脚扭伤了,时时刻刻需要人搀扶。
已经记不清容屿是怎么扶冷姑娘去的,只觉得她手臂好疼,掀袖一看,是飞镖打伤的,原来刚才在躲镖时,没注意,她也中镖了,只是冷姑娘伤在明处,她伤在暗处,即便如此,她依旧不想认输,尤其是输给这个冷姑娘。
痛,心痛,一直以为师父收徒她难过,可师父要是喜欢别人,她会更难过,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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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里,菱丫为她包扎伤口,为了掩盖伤情,清闺特地在手臂上挽了一条鹅黄色的披帛,她一直不喜欢挽这个,总觉得走起路来拖拖拉拉,一点儿也不利索,可今儿没办法,让师父发现了肯定又要挨骂,她无视端庄礼仪,爬树、玩飞镖、出言不逊,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还好意思在他面前叫疼,横竖都是自己没理的。
打扮完毕,菱丫看着她调笑道:“姑娘这哪像个受伤的人,分明就是去参加宴会。”
清闺最受不了她的碎碎念,就提醒说:“刚刚是谁口口声声说保守秘密的?绝不提‘伤’字的?誓言呢?”
菱丫嘿嘿一笑,立马捂住了嘴。
闲来无事,清闺坐在院子里看书,看着看着,乏了,就躺在石凳上睡了,等醒来时,外面飘起来鹅毛大雪,她也懒得起来,心一横索性不起来了,有时候想想自己真是多余,一次次的让师父失望,如果她死了,师父大约就不会丢脸了吧。
雪越下越大,她的头发和裙子渐渐落得一片白,朦胧中有人在她面前撑伞,一惊,原来是师父,她僵笑着接雪:“师父,你总算回来啦,赏雪赏雪,你看看这雪落在手上多好看啊,毛毛的,就像鹅毛片一样!我真羡慕它们!”
容屿觉得她特别矫情,只是用袖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水道:“赶快进屋吧,雪化了你的衣服就湿了,你想生病吧?”
清闺不紧不慢道:“急什么?我还没赏够呢!”
“你必须进屋!”
“哎!别抓我好不好!你快放开我!”清闺坐起身不耐烦,容屿最终还松开了手,清闺道:“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走吧,就当我死了算了,从今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说什么混话?活的那么好,怎么能当作死了?出师以后我定不管你!”“真的吗?我现在要出师!”“不批!”“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批啊!”“明年!”
清闺垂头丧气的从石头上跳下来,不料腿冻僵了,容屿皱眉扶着她,一路往前走,披帛凌乱垂地,走起路来踢踢绊绊,容屿说了句‘等等’,清闺心虚,以为师父发现了什么,不料师父伸手撩起地上的帛缎,轻轻绕在她手臂上,清闺伤口吃疼,报以一笑。
师父的动作很随意,完全没注意她有什么反常,绕完,两人搀扶着进屋。雪下得越来越大,渐渐淹没这对身影,唯有屋角的红梅依旧娇艳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