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一年确实是个严寒多雪的年份儿,从过了十月节,这大雪就未曾停过,北风卷着大片大片的雪团,没完没了地落着,屋外滴水成冰,冷得出奇,老百姓们一入了冬,就能不出门便不出门,就连那些做小买卖的,这些日子也变懒了,轻易不肯出摊,整个京城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大街上清静得异常。
最近数日,内廷里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传出来,圣躬违和,十多名太医已经在畅春园的澹宁居守了三天三夜。朝廷堂官们皆蠢蠢欲惊,不知所然。许多自视耳目灵通者,更是加快了打探最新消息的速度,畅春园外几乎每日都人头涌动,来来往往的官吏片刻也不停息,京城的几位皇子也被叫到畅春园里侍疾,说是侍疾,实际上却几乎都被软禁,每个人身边都跟着一队大内侍卫,当然,这也可以是保护了起来。
这日,康熙的气色稍微好了些,被内侍扶着坐起来,靠在大迎枕上勉强喝下半碗清粥,又被喂下一碗热乎乎、温和驱寒的汤药,乃是由众御医会商开好的方子。
喝了药,康熙又迷迷糊糊地睡去,睡得很沉,就连北风刮得窗户砰砰作响,也不曾影响到他,只是御医们对万岁爷的状况都心里有数,连这难得的好眠,也把整个太医院的御医全吓得心神不宁……
张廷玉轻手轻脚地把被风吹开的窗子重新关上固定好,活动了下手脚,便又重新跪坐在小几前,折子零落地在他身旁铺了一地,此时的张大学士,也是熬得面容憔悴,身子干瘦,眼圈乌黑,早就失去了以往的平和雍容。
睡了有个把时辰,康熙忽然惊醒,猛地开眼,半撑起身子,抬头望着窗外的雪花,沉吟良久,眸子里隐约带着一点儿惶然,又似乎空旷得什么都没有,压抑不住地咳嗽了一声,细微地自嘲地勾起唇角道:“这么大的雪……莫不是老天爷给朕送行……”
张廷玉正看几个外省大员递进来的折子,没听清楚康熙的自语,要是他听清楚了,说不定会吓得腿脚发软,“主子,您醒了,可有什么吩咐?”
康熙愣了愣,目光落到张廷玉身上,然后四顾,“咦,明德呢?明德怎么不在……是了,是了,他也病了,这种时候,他哪能不病……”
张廷玉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好在康熙再没有多言,只是低声道:“衡臣,今年雪大,百姓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快过年了,过年应该喜庆些,总不能吃不饱肚子,叫户部……叫四阿哥给顺天府发粮,周济贫寒人家,四阿哥做事,朕放心。”
康熙说一句,张廷玉便应一句,不一会儿,康熙交代完几件急务,又道:“让隆科多来一趟。”
张廷玉身子一僵,人却没有半分迟疑,立时便出去传旨了。
“等一等……叫胤禛……不,你先去吧。”
“嗻。”
今日是个大阴天,灰黄黄的浮云遮天蔽日,暗沉沉的一片,扰得人心烦意乱, 冷飕飕的北风越刮越大,扫到面上一阵刀削般的生疼,张廷玉跺了跺脚,裹紧身上石青色的厚重披风,想起刚才万岁爷的面色,心里一阵发紧,脚下却丝毫不敢停,亲自乘了轿子去传话。
隆科多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发暗了,他一进了澹宁居,先定了定神,见澹宁居外的常青藤还是老样子,只是因为大雪而镀了一层银霜,天空还是阴沉沉的,不过,这里的气氛到并不算多么紧张,他松了松衣领,略一握拳,稳稳当当地举着步子进了内殿。
大门紧闭,除了张廷玉之外,连内侍们都被赶了出来。
隆科多和万岁爷密谈了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只是从那一日开始,一直到十一月,隆科多就没离开畅春园半步。
接下来的几日,内廷的旨意三天一发,万岁爷的精神似乎不差,政事处理得虽然不快,到也不是完全不曾处理,就在皇阿哥们暗自松了口气,觉得这一年应该能过去的时候,康熙忽然传旨,要所有的阿哥们全去见驾……
昏暗的天色下,澹宁居外的风一阵阵地刮着,几位阿哥都静静地立在殿外,整个澹宁居鸦雀无声,幽静异常,八阿哥胤禩怀里抱着暖炉,身上罩着大氅,脸色苍白,显然身子不大好,大病未愈的样子,不过,他的神色到还平静,九阿哥有些紧张,眼神晦暗,不知道正想什么,十阿哥还是一副莽莽撞撞,懵懵懂懂的模样。
欧阳直着身子立在风雪中,雪花在他身前打了个转儿,却是纹丝没有落在他的肩头,十七阿哥站在后面见了,心里一动,不觉眨了眨眼睛,心道:莫非四哥真是天命之君,连老天都给他让路呢……这个念头刚一过,十七就暗自呸了自己一下,觉得脑子真是糊涂了。赶紧低下头,老老实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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