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紫薇开的正艳,粉紫的让人赏心悦目,31度的气温让外面热的像个蒸笼,哪怕站一会都会燥热难耐。
即使开着空调,市政府会议室里也不凉快。这两台四年前的春兰空调不堪重负,开足了马力也只能把会议室打到不热的程度,加上参会的人多,空气显得特别污浊。
上午没开完的会下午接着开。
兴邦用手拍着《淮海市国有企业经营现状摸底调查报告》说,“触目惊心啊!同志们,读了这个报告后,我彻夜难眠,我们市的经济这两年完全是在走下坡路,情况在恶化,我们就回家种红薯去吧。
我们不能再搞‘花钱买平安,输血搞抢救’的老路子了,必须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和勇气搞企业经营改革,让企业恢复自我造血功能,我们争取用三年的时间打一场经济淮海战役。
这套《淮海市人民政府关于切实抓好当前工业生产的意见》《关于进一步深化改革搞活企业的若干政策规定》等一系列政策、措施一共100条,是市政府联合国家体改委、省经济研究所、南京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结合我们的调查研究结合我市国企实际情况搞出来的改革方案。我看了非常好,既有经济学理论支撑,又有可操作性操作指南,科学性,合法性、合理性都很好。是我们操刀国有企业脱困扭亏增盈的蓝本。
事关重大,在座的每个人都要认真研读,提出意见。有些东西我们还要报市委研究,有些东西还得报到市人大进行地方立法。有问题现在提出了,比我们红头文件印出来后再发现要好的多。”
措施一百条,参会人员的焦点聚集在干部、工资、饭碗三条上。
参会人议论纷纷,都说这回是玩真的了,“干部走马灯、亏损节节升”,“要想当局长,先搞垮两个厂”瞎折腾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明确规定凡经营性亏损企业的主要负责人在扭亏为盈之前一律不准调动,更不能异地按原职级分配工作。切断亏损企业干部的后路,迫使他们与职工一起,横下一条心搞扭亏增盈工作;对长期扭亏不力的厂长就地免职或降职,不称职或能力差的坚决拿下来,不留情面。兴邦管这叫“能下”,“能上”是实现干部聘任制,打破行业、所有制界限,以及城乡界限,不拘一格选拔政治思想过硬、懂经营、善管理的人担任长期亏损企业的领导干部,尽快抓好企业生产。
工资方面,打破“铁工资,改革企业内部分配制度,以企业收益定收入。干部、职工的工资收入与企业效益亏损挂钩。连续亏损3个月的企业,厂级领导干部下浮一级工资;连续亏损6个月的企业,全体职工下浮一级工资,直至累计扭亏为盈之月起恢复工资;停产企业的职工只发相当于原工资60% 的生活费。同时打破大锅饭,实行“全额计件”“超定额计件”“联利计酬”“结构工资”“岗位技能工资”等多种形式的内部分配机制,拉开分配档次。销售人员进行销售额工资费用总包干,按销售额记工资、奖金、差旅费和业务活动费,并与回收款挂钩,打破销售上的旱涝保收。工资、奖金分配向一线工人和科技人员倾斜,使职工收入真正与岗位、技能、强度、环境、效率以及劳动成果挂钩,形成“收入凭贡献”的合理激励机制,使广大职工蕴藏的劳动热情被激发出来。
砸烂“铁饭碗”,改革劳动用工制度,引入竞争机制,实行定额定员,定期考核,择优上岗,动态组合,让那些不遵守劳动纪律,不钻研业务技术,操作水平低、完不成任务的职工“下岗待业”,只发生活费,且逐月递减。让这些职工感受到压力,只有经培训合格后,争取重新上岗。
吵归吵,闹归闹,方案是定了。
赵忠明很歹毒,他把方案总结成一句话,夺帽子,扣工资,下岗待业。很形象,因此这句话像风一样传遍了淮海城。很多人对兴邦恨之入骨,走路上到处都是骂他的。
很快随着改革方案的推出,淮海市出现了第一批下岗工人。信访办门口有人公开叫嚣:让那个姓宗的出来,我操他八辈祖宗,砸了我的饭碗我一家老小怎么吃?告诉我他住哪了?我上他家吃去!
100条企业脱困扭亏增盈措施,大部分官员们只记住了三条,老百姓只记住了一条,就是下岗再就业。兴邦坐在办公室里跟余明说,“如果说我们的宣传工作做得还有亮点的话,那就是反面宣传做的特别突出,在全国都能排上前三甲。”
“这是有人推波助澜,夺帽子,扣工资,下岗待业就是赵忠明市长总结出来的,他走到哪里说到哪里。”
“这是公然与我们唱反调。”
正说着,方正敲门要和兴邦市长汇报工作。余明给两人倒了茶把门关上。
“方局长最近挺忙啊,一天到晚见不到你个人影,连市政府会议都是副局长代会,今天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宗市长批评的对,我应该多来汇报,只是您一直忙着这企改方案设计,我没敢来打扰你。”
兴邦没说话,扔给方正一根烟。
“啥事?说吧。一会我还有个会,你的抓紧时间。”
“我老婆卜晓慧的事,她的干部调动手续在冻结令之前都办好了,宗市长看能不能给动一下。”
“老方啊,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不能开这个头,尤其是你这样的领导干部,大家都盯着我们呐。先放一放,等公司效益好了,再动。”
方正还想在争取一下,他从包里拿出一个大信封放到办公桌上,里面装的是一万块钱。
兴邦歪头看了看信封,“老方,咱两人不要闹的这么生分吧,你用糖衣炮弹攻击我?”
方正的脸都扭曲了,这个市长也太他妈的不给面子了,自己这他妈的都差点跪这孙子脚底下了,这孙子也不给面。
“把钱收起来!”兴邦生意提高了几度。方正还执拗着要把钱塞进市长的抽屉。
“余明!你过来!”兴邦的声音大的整个走廊都听得见。
方正吓的赶紧把信封塞进自己的公文包里。灰头苦脸的退出了市长办公室。
回到家,面对老婆卜晓慧端上来的饭菜,方正已经气的根本吃不下。
“妈的,根本不给我一点面。”
方正的老婆卜晓慧在淮海自行车厂当厂长,原本啥关系都弄好了把女人调到工业局来当副局长,没想到半路上兴邦市长一个“干部冻结令”就把卜晓慧的政治前途冻结了。自行车厂已经经营在濒临倒闭的边缘,干部职工只能发60%的工资。
看到男人没把事情办好,卜晓慧也很生气,“你孬好还是规划局的大局长,连老婆都照顾不到,你还有什么用!”
方正早就对人老珠黄的卜晓慧没有了兴趣,但在家里面天天听女人唠叨简直比坐牢还痛苦。
“你能不能给我闭嘴,我再能耐我还能能的过市长,是他不同意不是我不同意!”
“市长也不能一手遮天啊,你们绑起来就斗不过他?”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方正一个人斗不过,我找一帮人跟你斗!方正扔下皮包就往赵忠明家里跑。
赵忠明今天晚上没有饭局,在家里正急的抓耳挠腮,看见方正来了立刻问,“是不是要开会?”
方正看着找赵忠明的老婆曹娟正在化妆台前贴黄瓜面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市政府有个项目出现了点问题,我特意来接你去开会。”
“那走吧。”
赵忠明把门关上时,曹娟气的把脸上的黄瓜面膜都扔在垃圾桶里,这个姓赵的已经两个月没有碰她一次了。
在岭西别墅,两个人又开始狂欢作乐,兰花被方正一个电话正坐在来这里的出租车里。等待的过程两人谈论如何整死宗兴邦的办法。赵忠明恨死兴邦了,一心想找机会扳倒宗兴邦,没想到这个傻小子居然干出这么大一个蠢事搞什么国企改革,真是双手送人头,瞌睡送枕头。机会来的都无法阻挡,连局都不需要做,现成的。
“你去做一做淮海自行车厂的文章。让工人们闹起来。”
“太显眼了吧,我出面。我老婆是淮海自行车厂厂长,上午我还跟姓宗的汇报过。”
“嗨,又不是你一家。闹的多了,都安排好了,显不着你。”
“那好。”
兰花来到岭西别墅下了车,在门口犹豫了半天,还是一咬牙硬着头皮进去了 。她上个月在方正那里拿到的5000块没搁几天就花光了,她爹得了胃癌,做了一场大手术,家里没钱,她说是从同学家借的,把5000块填了住院费这个大窟窿。
一进门,赵忠明已经赤条条的像条饿狼扑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把她的衣服扒光了,一把她扔在床上。兰花像个待宰的无辜羔羊蜷缩在床角,这更激起了赵这头饿狼的兽性,疯狂的把瘦弱的女孩压在身下。
八月一开月,淮海城已经迎来了最热的季节。天刚亮,气温就上升到了三十六度,连吹过的风都夹杂着难耐的炽热和烦躁,城里的行道树早已卷缩着树叶,以减少酷日的暴晒和水分的蒸发。行人都尽量躲着太阳走,祈望能有个阴凉挡挡酷日。
市政府门南侧的信访办,已经堵的水泄不通。下岗工人来信访已经越来越多,已经把市政府大门堵了一半了。信访办主任跑到兴邦办公室汇报。
“宗市长,今天情况有些不太对,已经聚集了五百多人了,人大都来自几个厂,好像是有预谋有组织的。”
“好,再探再报,真有矛盾和困难的,做好接待和矛盾化解。有预谋闹事的要掌握好动向等待进一步处置。”
'好的。”
自行车厂装配车间装配工孟万方正在信访办哭诉自己的不幸。他确实不幸,家里老婆出车祸压坏了腿,没有劳动能力。孩子上中学正当用钱的时候,爸妈年都有慢性病长期泡病号。全家就指望孟万方一个顶梁柱拿工资养家。自行车厂已经六个月发不上工资了。现在厂里把他列为下岗待业工人,他怎么能不发疯。在信访办他不断的敲击着信访办的玻璃,把玻璃敲碎了一地,大吼要立刻拿到拖欠的工资。
“我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你们这些当官的能不能吃点人粮食,不能看着我们一家饿死吧。”有人跟着起哄,“让姓宗的出来,我操他祖宗,他当市长让我们喝西北风。”
有人怂恿孟万方,“你不闹大,是拿不到工资的,只有闹大了才有人管你的事。”好多人给孟万方上劲,把孟万方说懵了,拿起一块大玻璃就往身上脖子上划。
“有人自杀了,宗市长把人逼死了。”
信访办人慌了,主任又慌的往楼上跑,被余明截住了。
“哎,哎,你往那跑,跟我顶上去。”
余明跑进人群,用急救包给曹万方捂好伤口,安排人叫救护车。公安局上来请示余明要不要拘人,被余明制止了,他让公安局去给各厂打电话,让领导来领人,凡是不走的,先劝说,对于寻衅滋事的一律拘留。
陆续有厂来领人,余明让厂里给来信访的人一一登记,然后上报。自行厂一直没人来领,余明让信访局把局会议室的门打开,把人先让进屋。
兴邦到信访局会议室的时候,卜晓慧才打着花伞姗姗来迟。
兴邦耐着性子说,“卜厂子很忙嘛,你的工人都吃不上饭了,你知道嘛?”
“这几年企业效益不好,我天天早起贪黑的干也没服务好厂子。”
“讲的好,你开的这个皇冠是今天购置的吧,25万,比我这个市长坐的都好。我问你,工人们都吃不上饭,那个孟万方都6个月发不上工资了,你买车有钱,发工资没钱?”
上访的人气氛开始转向,纷纷指责卜晓慧。
“市资办来了没有?把这辆车拿去拍卖了,钱给工人们发工资。我看卜厂长骑自行车上下班足够了。”
开始有人叫好。
“对了,卜厂长,现在几点了?”
卜晓慧不明就里,伸出手腕看了看表,“11点了。”
“你这块表应该是劳力士吧,市场价值不菲啊。拿过来我看看。”
兴邦拿起表仔细欣赏,“哦,还是限量版,这块表至少的三万块以上。以我对你两口子的 薪资了解,你两口子一个月也就不到300块工资,一年是3600,十年不吃不喝也买不起这块表。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你们是不是还做什么挣大钱的买卖?”
卜晓慧虚汗已经下来了,腿抖的厉害。
“余明,你陪卜晓慧厂长去纪检委报个到,把问题说清楚,我们绝对不能误会任何一名同志,尤其是漂亮的女士。”
卜晓慧已经哇啦一声哭了,地上已经湿了一片,她可能是吓尿了。
纪检委第一次接到市长送过来的人,不知道怎么处理好,汇报给纪委书记席斌,席斌头也没抬,就说了一个字,“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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