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德妃内心登时五味杂陈,看着顾宝笙的眼神是难以言说的复杂,不可置信的惊愕。
当年秦池的眼睛受伤,被假山和池水沙石弄伤时,几乎是要失明的。
但幸而当时他身旁的孟云遥还有那一瓶子药膏救了他的眼睛和性命。
如若不然,一个双目失明的皇子,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废物。
就是她萧德妃再如何在宫中能呼风唤雨,儿子是废物,母亲还能得意到哪里去?
就是景仁帝也定然会嫌弃这个儿子丢人,连带着她也要失宠受罪的。
也因此,她当年对顾宝笙几乎可以用恨之入骨来形容,对孟云遥也是喜欢爱重到了极点。
可现在她发现了什么,当年的救了秦池眼睛和性命的人,竟是顾宝笙?
这对萧德妃来说,不亚于是晴天霹雳。
那些年,她对孟云遥的好和她对顾宝笙的坏,便全然是一个笑话。
景仁帝见她面色陡然苍白起来,嘴巴也抿得紧紧的,似是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的样子。
神情松了一松道:“这次太子平安无事,幸而是宝笙不计前嫌出手相助,她自己的腿也受伤了。
日后,你切莫再说宝笙这不是那不是的话了!”
萧德妃垂下眼眸,双手死死地交叠在一起,半晌才憋出来一个“是”字。
想到景仁帝都感激顾宝笙此次对阿池的出手相救,又提醒自己不要与顾宝笙作对。
萧德妃心思一转,便低头顺从道:“陛下,臣妾从前对宝笙多有失礼之处,其实这并非是臣妾想要这么做啊!”
“哦?”景仁帝抬抬手腕子,“那你又为何这样做啊?”
又没人拿刀拿剑的比在萧德妃脖子上。
景仁帝实在很好奇,萧德妃会如何自圆其说。
“臣妾……臣妾……”萧德妃眼眶一红,便哭道:“这都是臣妾受了他人的蒙蔽啊!
不能慧眼识珠,这才弄混了鱼目珍珠啊!”
薛慕棠和顾宝笙对视一眼,很快又分离开眼神。
萧德妃啊,果然不愧是浸淫宫中二十余载的女人。
方才心情不平静时,或许是有些忽略了察言观色这一点,但此刻,萧德妃已经反应过来。
顾宝笙在景仁帝面前,就是她家阿池的救命恩人,如果她继续咬住不放,对自己只会十分不利。
倒不如……将景仁帝向来讨厌的孟云遥拖出来救急。
因而她立马哽咽道:“其实……其实蒙蔽臣妾的,不是别人,正是宝笙之前的继姐——孟云遥啊。”
“她?”景仁帝阴沉的眯了眯眼。
“不错。臣妾之所以方才会冤枉宝笙,是因为这些消息都是孟云遥偷偷给臣妾递信儿的。”
萧德妃点头哭道:“孟云遥自打进了中山王府,便隔三差五给臣妾来信,诉说她的不易艰辛。
她在宫里做出那等丑事,臣妾本来是不愿意与她有什么牵连的。
可是……可是她一提起从前救过阿池一命的事,臣妾便怎么也不能置之不理了啊。
这都怪臣妾心太软,念着她对阿池有救命之恩,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
而且……而且臣妾每每想要拒绝,觉得不能和她一介侍妾往来时,她便说臣妾忘恩负义。
还要让人去城门口散播阿池和臣妾良心被狗吃了的话。
陛下您是明君仁君,阿池身为您的儿子,若是传出那些话,难免会让人质疑陛下您的英明!
是臣妾懦弱无能,受了孟云遥那毒妇毒计的欺骗啊!还请陛下责罚臣妾!”
“你真是……”
顾宝笙冷眼瞧着景仁帝,不知道他是气还是叹,更不知他是信还是不信。
只是眼下,景仁帝却是实实在在对孟云遥怒了,“就算她对阿池有救命之恩。
这些年你和阿池给她和她哥哥的好处还不够多吗?
她身为中山王的侍妾竟敢威胁你一个妃子。
难道你也认为朕的名声会因为一个侍妾散播谣言就坏了?”
“臣妾不敢……只是古人云:‘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臣妾只是怕……”
妃子若是胆大包天又德才兼备,难保不会野心勃勃,如萧德妃一般装得柔弱无依,恰恰撇清了方才她派人监视宫中动向的嫌疑。
转头又把能让景仁帝出气的孟云遥拉了出来。
顾宝笙瞧了眼愁眉苦脸的德妃,这下,萧德妃是真的得偿所愿除掉了心腹大患,而孟云遥恐怕是真要倒霉了。
果不其然,景仁帝听说孟云遥在中山王府拿着从萧德妃处得来的银两上下打点府里的小厮嬷嬷。
连带那中山王府诊脉的大夫都是被孟云遥重金收买过一番的,登时便勃然大怒道:“来人,传话过去,待那毒妇一进城,立即行刑!”
这刑法么,自然是之前景仁帝所说的“幽闭”之刑。
便是用小锤子将腹中的胎儿和宫房一同捶打,直到宫房脱落,再不能孕育子嗣为止。
这是景仁帝对孟云遥最狠毒的惩罚,让她终其一生都不能当个正常的女人,生儿育女了。
但对于十分担心自家儿子与孟云遥有染的萧德妃而言,这是景仁帝对萧德妃和秦池最大的恩赐。
孟云遥是功臣之后,萧德妃不能随便处置,而且怕儿子跟她彻底撕破脸,她动手都不能动得太明显。
可是景仁帝一出手,是天命难违的圣旨,秦池就算醒来再有怨言,也不会跟她斗嘴离心。
甚至光阴飞逝后,他年记忆淡薄如水,秦池还会在萧德妃的鼓动下彻底忘了孟云遥,在萧德妃安排下娶一个合萧德妃心意的妻子。
待儿孙绕膝,绿柳成荫,自然母子和好如初,不复当年敌对冷漠。
可若是一旦秦池知道今日的真相呢,知道是萧德妃怂恿景仁帝处置孟云遥的呢?
届时情景恐怕又是另外一番了。
薛慕棠和顾宝笙对视一眼,知道这是皇家的家事,她们不便再继续听下去,便连忙告退了。
萧德妃朝顾宝笙意味不明的望了一眼,转头似乎又与景仁帝添油加醋的说起孟云遥的不堪来。
*
御花园
春雨刚过,满园红艳艳的桃花娇露欲滴,流露妩媚。
脚下的绣花鞋鞋底被清凉的雨水浸得有些微微湿润,但顾宝笙也不在意,轻嗅着空气中春日雨水混着花瓣甜美的芳香。
顾宝笙的心情好,薛慕棠自然也是。
她扶着顾宝笙慢幔的走,说的话却欢快极了,像栖息在狭长深红桃枝上的讨喜喜鹊。
“啧啧……太子殿下这回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还想害你?”
薛慕棠抬头望天,十分无奈:“我就说他瞧着脑子就不太够用吧。
结果他的脑子还真不太够用!
也不知道德妃那么聪明的娘怎么会有个傻儿子呢?
你说这脑子笨不能怪他蠢吧,出来害人就是他的不对了啊?
得,这下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也不知到时候他两眼一抹黑,上哪儿给自己上坟去。”
顾宝笙噗嗤一声笑了。
薛御史本来就是个在朝堂上说话带刺走路带风,偏偏说的头头是道,娓娓道来让人心服口服。
听薛慕棠这么一说,可不是么?
秦池这眼睛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景仁帝的寿辰他可就错过了表现的机会了。
至于其他不成器的皇子,谁知道是真的不成器,还是假的不成器呢。
若是在秦池眼睛没有回复这段时日生出许多事来,可不是萧德妃一个人能对付的了。
不过也好,多几个人牵绊住萧德妃,也省得她成天到晚的在自己身上打主意。
“不过,”薛慕棠微微蹙眉,“方才出来的时候,我无意中朝德妃那儿望了一眼。
可是瞧见了她眼里的杀机……而且……”
薛慕棠很肯定道:“就是冲着你的方向来的。”
如果是想杀孟云遥,杀机便该垂头默默的恨。
可是想杀她,那眼神里或许是不由自主便流露出来的。
薛慕棠有些不大明白,“你都救了秦池了,还把上好的药给她了,怎么她还想恩将仇报杀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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