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非要跟着一个蠢货。
如今他在山上做孤魂野鬼,还害你也只能做一个俘虏……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年纪便要为他守寡……
唉,真是可惜啊!”
秦沐之表现出很同情她的样子。
然而,顾宝笙却淡淡一笑,眼底带了讥讽道:“胜负输赢尚未有定数,六殿下说这些,未免为时尚早吧!”
秦沐之沉下脸来。
又是这种眼神,又是元戎太后和他人瞧不起他时,看他的眼神!
“砰”的一声,秦沐之一方砚台砸在顾宝笙脚下,溅起墨梅点点在她梨花白的衣裙上。
顾宝笙并未退后半步,反倒一笑,“殿下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便是如今我在这里是你的俘虏如何?
你背叛陛下,是不忠,你抓了太后娘娘,是不孝,你火烧建兰山,置百姓生死不顾,是不仁,你弃楚洵萧世子这等忠臣性命不顾,是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便是老天爷也绝不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秦沐之沉着脸,一言不发。
过了半晌,方才冷笑道:“顾宝笙,你不用费尽心机在这儿与本殿下周旋了。
除了密道本殿下没有堵上出口,其余下山的路早被阻断得一干二净了。
你拖延时间又如何?楚洵自身难保,都要变成煮熟的肉了,哪里还管得了你?”
“你胡说。”
顾宝笙的语气十分坚定,但秦沐之一直盯着她,恰好捕捉到了她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
算算时间,建兰山此时就算没有烧成灰,那滚滚浓烟也足够将楚洵等人熏晕了吧?
想到这儿,秦沐之心情霎时大好。
“你不信?”秦沐之理了理衣裳,轻笑道:“你若是不信,本殿下便亲自带你过去看看就是。”
顾宝笙在他手上,还有那一群妇人也在他手上。
楚洵和萧琛若是不投降,便会被世人唾骂。
即便此战他不胜,当着建兰山那些百姓的面,放了那群妇人和顾宝笙,他也会成为民心所向之人。
秦沐之心情极佳,倒是前面带路的宋环十分不安。
但眼见主子的心情极好,他也不敢说丧气话。
只得命人将那群妇女孩童一同押了出来。
*
等秦沐之到了建兰山山脚的时候,不出他所料,山上俱是哀嚎震天,满是惊慌求助的声音。
顾宝笙站在他身侧,盈盈火光照在她雪亮的脸蛋儿上,眼若两汪清泉,明澈动人,但眼底的担忧是藏也藏不住。
秦沐之的心情却好到了极点,他凑在顾宝笙耳旁轻声道:“瞧见了吧?
你选的男人,就是个废物,不能救民于水火之中,反倒自己也送了性命!
若是你现在乖乖的跪下来求我。
说楚洵和萧琛已经甘愿投降,甘愿为本殿下这个明君卖命,而非要效忠皇上那个昏君……也请上天不要再降下天火惩处他们。
本殿下这就派人放了那些妇人,让人打水来救楚洵他们。
还能帮你你脱离楚洵那个废物,从此由本殿下来照顾你,如何?”
顾宝笙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香气,只觉恶心想吐。
秦沐之此人,她是看一眼都恶心,怎么会帮他说话?
再者,将云州百姓置于水火之中的,原本就是秦沐之,他又有什么脸面说自己这个刽子手是别人的救世明君?
顾宝笙面色不显嫌恶,只是咬唇低头,颤抖着肩膀,像是十分无助的孩子,在帮大人考虑这件事情。
一旁的秦沐之并不着急,反倒是遥看火光蔓延,心情极其畅快。
楚洵现在危在旦夕,自己都性命不保,顾宝笙一向是个聪明人,不会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反倒去救一个将死之人的。
她,该懂得如何权衡利弊的。
宋环接收到秦沐之的眼神也在旁劝道:“顾三姑娘,您再不劝楚世子和萧世子投降,这大火可得把整座山都烧焦了啊!
到时候您就是想救人,这些人都救不回来了,如此,您不是欠了整座云州城百姓的性命吗?
成千上万条性命可都在您手里,您真的担当得起,能如此冷漠无情,无动于衷吗?”
顾宝笙听到“整座云州城百姓的性命”一句时,眼底的悲痛无助止不住的蔓延开来。
正在此时,一个妇女怀中的孩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哇哇哇的震天哭声像是在啼哭这世间的疾苦和云州百姓的不幸一般。
秦沐之又添了一把火道:“宝笙,建兰山上,可还有数不清的婴孩在等着你救人呢。
你若真的要背负着成千上万人的血债,本殿下也是真的不忍心啊!”
顾宝笙瞧了眼那哭得满面通红的婴孩,再三咬了咬唇。
这才咬牙答应下来,“好,宝笙这便求殿下……只是……宝笙声音小……”
“没关系……”秦沐之指了指前方的大石头道:“这里的风向是朝山的,咱们到那里去,声音顺着风向,山上面的人,肯定能听得到。”
他也算猜对了顾宝笙不愿说楚洵投降的话,这才让她站在风口处说话不是?
秦沐之为自己猜到了顾宝笙的一点儿小心思感到十分高兴。
当即便命宋环把顾宝笙押着跟他一同过去了。
谁知,顾宝笙正要跪下去之时,却冷不丁从袖中拔出一把匕首来,一把扎中秦沐之的右眼,而后猛地一脚把秦沐之踢开了。
“殿下!殿下!”
宋环连忙把血流了半张右脸,痛苦不堪几近晕厥的秦沐之扶了起来,立刻高声呼喊道:“来人,将这谋害殿下的妖女拿下!”
他完全没有料到方才路都走不动的顾宝笙,身手会这样干净利落!
若是顾宝笙根本就是有人假扮的,那方才的懦弱便是她在伪装,一会儿还不知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然而,不等那些余家军过来,顾宝笙便已经高高站在石头上,手里端着一尊紫檀木的牌位,朗声道:“先帝牌位在此!
谁若前进一步,冒犯了牌位,便是对先帝不敬,理应全家问斩!”
秦沐之先前只觉得大火烧山,他堵了逃出来的路,楚洵和萧琛等人无处可逃,余家军和衢州带来的军队够用,若启用黑骑是便杀鸡用牛刀,实在大材小用不值得了。
然而此时,他仅剩的一只眼睛,模糊的看到那些人的怯弱退缩,他是悔不当初啊!
早知道,就该留几个从前的顾家军的人,或是将黑铁骑的兵符用起来也好啊!
“你们别听她胡说!”秦沐之咬牙扶着宋环的手站起来,高声道:“她手里的牌位是假的,本殿下手中有黑铁骑的兵符,本殿下的孩子是天定之人。
此次建兰山火灾如此之大,都是因为昏君坐江山,天神愤怒降天火的缘故!
若是你们听信这妖女的谗言,被天神所怒,那才是真正的全家无命!”
笑话,他好不容易才让楚洵等人困在建兰山上,怎么可能被一个顾宝笙打断计划呢?
然而,那些士兵见顾宝笙白衣飘飘,仙姿玉色站在白石上,郑重其事端着牌位,俨然如仙子在耳提面命,哪里还敢前进一分?
自家殿下只有一只眼睛,真的看清牌位到底是不是先帝爷的了吗?
众人不确定起来了。
“你们……你们这帮废物!”宋环一脚踹了个士兵滚在地上,怒骂道:“先帝牌位如此珍贵,怎会由着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拿着?”
众人一想,也确有道理,刚想上前捉住顾宝笙,却听风里传来一道极为悦耳空灵的讽刺笑声。
“六殿下和宋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啊!为了谋反,竟然连先帝供奉在清风道观的牌位都要损毁!
宝笙虽是未及笄的女子,可是这供奉在清风道观的牌位,却是楚世子和萧世子一同交给宝笙,让宝笙带出来,切莫让先帝的牌位烧毁的。
宝笙有楚世子和萧世子的贴身玉佩为证,还有这牌位为证……
诸位,楚世子和萧世子的九龙纹玉佩能在夜里发浅绿色的光,而先帝牌位上面的字也是用萤火虫尾部的粉末加上颜料所制,亦能发莹黄带绿的光。
敢问诸位,宝笙现在手中的两块玉佩和先帝的牌位,发出的光,颜色可有一丝差错?”
“满口胡言,简直是满口胡言!”宋环拖着中了顾宝笙匕首,软筋散入骨的秦沐之,大怒道:“这定然是你伪造的!你!”
“宋大人!”顾宝笙厉声打断他:“宝笙不过是个弱女子,还是被你们掳来,非要宝笙求六殿下投降的!
先帝的牌位如此郑重,莫说楚世子,萧世子,就是连陛下都不敢伪造,宝笙一个未及笄的弱女子,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哪里敢伪造先帝牌位?
倒是宋大人,你在这里扰乱军心,迷惑众人毁掉先帝牌位,你到底是何居心!
再者!”
顾宝笙居高临下看了眼秦沐之。
朗声对众人道:“宝笙可以证明宝笙手里的先帝牌位是真的,楚世子和萧世子的牌位也是真的,那么……六殿下呢?
他口口声声对你们说,他手里的黑铁骑兵符是上天赐给余侧妃的孩儿的。
可是今日,你们可曾在这建兰山看到了一个以一敌百的黑铁骑?
六殿下手握兵符,明知萧世子和楚世子运筹帷幄,明知萧山王府军队和锦衣卫个个武功高强。
为什么不让黑铁骑来帮助你们,要让你们独自面对锦衣卫和萧山王府的军队呢?为什么要你们白白来送死呢?
除非……”
顾宝笙停顿片刻。
突然高声道:“除非,那黑铁骑的兵符根本就是假的,六殿下只想让你们送死,而后好带着剩下的余家军,登帝位,享荣华!”
顾宝笙的话一出,试图前进士兵顿时站定不走了,个个怀疑的目光刺向秦沐之。
毕竟,余侧妃还怀着六殿下的孩子,要想腾什么大将军的位置给余家军也很正常。
但要让他们白白的替人送死,他们却是不肯的。
偏生,秦沐之不知顾宝笙会武功,被刺瞎的右眼中了软筋散,此刻浑身无力,连说话都没有一点儿力气。
他知道,顾宝笙本事大,却从来不知,她扰乱军心的本事,也是一流!
“宋……宋环!”秦沐之断断续续在宋环耳边说了几句,便见宋环护在秦沐之身前,从秦沐之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来。
宋环是代秦沐之开口的,气势十足,拔高声音道:“诸位,六殿下是中了这妖女的毒计,这才不能开口说话。
可是,六殿下对你们一向是赤诚之心,绝无半点藏私。
不带余家军那些人,是因为他们听命余大将军,而非如你们一般,是直接隶属于殿下的。
若论亲疏远近,自然是你们比余家军要亲厚!
这妖女是昏君派来离间咱们兄弟情义的,你们怎可听她胡言乱语?”
众人一想,似乎也觉得有理啊。
余家军姓余,又不是姓秦,比起亲疏远近来,倒的确是他们更亲厚一些。
再者,有黑铁骑在手,等六殿下一声令下,这场仗哪里还用得着他们来打?
直接捡现成的成果就是了啊!
这样想着,众人抓捕顾宝笙的眼神又跃跃欲试起来。
连秦沐之仅剩下的一只眼睛里都装满了兴奋又仇恨的光。
顾宝笙这回落在他手里,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岂料,那风中的白衣女子只是轻笑一声,“宋大人,宝笙是先把东西证明给大家看,而后再劝说大家的。
可是您呢,您只劝说大家,为什么不敢把兵符拿出来给大家伙儿看看……到底六殿下能不能召来黑铁骑呢?”
“是啊!宋大人,好钢用在刀刃上,现在这会儿了,还省着用黑铁骑干啥?
这不是为难弟兄们吗?”
“就是就是!”
底下士兵不住的让宋环和秦沐之召唤黑铁骑出来,这让秦沐之心中顿时怒不可遏。
可是,他现在周围只有宋环这一个亲信可以重用,哪儿还能让人把闹事的士兵全都杀了呢?
忍气吞声的,无可奈何的,宋环打开了锦盒,向众人展示玄铁与和氏璧制成的麒麟状兵符,仰头朝天,高声喊道:“黑铁骑听令!
主子六殿下有难,速速前来!”
空谷回音,声音传得老远,久久在山间回荡。
然而,等回音消失,仍旧只有建兰山哔哔啵啵的大火燃烧的声音,连一丁点儿的马蹄声都没有听见。
宋环一时尴尬不已,自圆其说道:“殿下是黑铁骑的新主人,黑铁骑认主,也不知主子在何处,自然是没这么快过来的。”
说完,又用比刚才更高远的声音吼叫了一番:“黑铁骑听令!主子六殿下于建兰山山脚有难!速速前来!”
这回宋环点明了秦沐之的所在之地,众人觉得,黑铁骑这下总该来了吧?
于是,耐心又等了片刻。
然而,片刻后,还是没有见到黑铁骑的影子。
等宋环高呼了三次后,仍旧没有一丁点儿军队的影子过来。
众人的耐心被彻底耗尽。
个个不满嘀咕起来,“难不成真是假的?这会儿都没影儿?”
“我看是,你们瞧,那麒麟都花了呢!”
……
众人一听那小兵的话,顿时齐齐看过去。
这一看,便有人惊呼道:“呀!兵符是假的!”
“不可能!”宋环和秦沐之异口同声的立马否定了此事。
然而,话刚落,被建兰山的火烤的满面通红的宋环脚边便滴了一滴黏糊糊的东西。
很快,那玄铁中的麒麟头整个的融化起来。
终于——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甜蜜的香气在空中逐渐蔓延开来。
而宋环手里,只拿了个光秃秃的铁牌子,红光倒是还在泛,可是已经空出中间黑黢黢的一块了。
“兵符是蜜糖做的,是假的!”
“兵符是假的?我没看错吧!”
“真的是假的,兵符是假的!”
……
“黑铁骑的兵符是假的”这一句话,一瞬间传到了所有人耳朵里。
秦沐之和宋环简直不知该如何解释此事。
唯有顾宝笙眼底带了嘲讽的看向秦沐之。
原本就是蜜糖所做的假兵符,宋环在山脚火堆旁站了这么久,这糖块儿能不融化吗?
秦沐之捂着瞎掉的右眼,愤怒的用左眼狠狠瞪着顾宝笙道:“你耍我!”
正在愤怒无比之时,老天爷却像是存心与秦沐之作怪,突然天降瓢泼大雨,将大火渐渐浇灭。
顾宝笙站在雨中,不惧风雨,高声道:“诸位,秦沐之蒙骗大家的事被拆穿,连老天爷都在帮着楚世子和萧世子,降雨灭火!
你们继续帮着他,便是助纣为虐,与老天爷为敌!还要谁要激怒上天吗?”
众人一听,顿时个个飞快躲开了秦沐之和宋环。
气得秦沐之恨不能立马将这些人全杀光!
而正在此时,顾宝笙却突然从白石上走下来,无所畏惧的走到他面前道:“六殿下,是你欺骗了众人,怎么能说宝笙在耍殿下您呢?”
她突然侧身蹲下来,在他耳边轻笑道:“秦沐之啊秦沐之……你看,做太监蠢货这种事呢,楚洵终究还是不擅长的。
你的蠢笨,楚洵终究望尘莫及不是么?
还有这老天爷啊……”
顾宝笙指了指天,雨水难掩她的笑意,“他终究是有眼有心,不会帮你这种蠢货恶人的!”
笑盈盈眼光里是不加掩饰的嘲讽,加上他原本就怒火中烧,眼睛疼得死去活来。
再也忍不住的,秦沐之猛然用尽最后的力气想掐上顾宝笙的脖子,“贱人,去死吧!”
“救……救命啊!”
哪知秦沐之一个不稳,手往前一推,猛然触摸到一个木制的东西。
突然,哐啷一下。
——先帝的牌位碎在了秦沐之的脚下,他一个趔趄,正好还踩在了牌位正中央。
咔嚓一声,牌位彻底断成了两半截。
秦沐之还没反应过来,顾宝笙已经朝白石的方向跑去,一面跑一面哭道:“端老王爷,先帝爷的牌位……先帝爷的牌位被六殿下毁了啊!”
秦沐之蒙着眼睛,脑子嗡嗡作响乱成一团,还在思考顾宝笙是否又在骗他。
转头一看,山谷入口处,高头大马上,一个脊背挺直的老者怒气沉沉道:“秦沐之,你意图造反,还火烧建兰山,想葬送上万人的性命,还想杀害顾丞相之女,还毁了先帝牌位……
——罄竹难书,其罪当诛啊!”
“端……端老王爷?”宋环诧异一瞬。
秦沐之张了张口,突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彻底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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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二开始调到上午八点更新,不然宝宝你们看文实在太不方便了!今天万更奉上,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