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你长大了……”裹眼黑巾下,流显下淡淡欣慰,勾勒出道道苍老。“是我老了,迟钝了,没有意识到,曾经的小马驹,现在已经能承担重负了,已经可以独自奔驰了……”
秦梦琉没有插话,生老病死,那是生命走过的必然,无可挽回,亦无可挽留。我辈修士,当明心静念,岂效凡俗说那无用安慰之语,纵千言万语,不及成就吾身,以报师尊教导之恩。就像一对父子,当顶梁柱老去后,期待的是儿子已经能够支撑这个家,甚至比自己干得更好,而不是哭哭滴滴,说那些无用的安慰话语。
“你明天首轮对战的是岚天峰,对方是青叶真人门下……”放下心结,郑乔将终考序列的内幕一分分揭开。“天目宗金丹中,有资格孕丹成婴的,据我所知仅八位真人,而踏入金丹后期的,现在仅五位,除青叶真人外,其余皆是男修……”
紫瞳凝练,秦梦琉细细听着,脑中不停转换出各个金丹真人的形象名讳,为他们贴上诸多标签,划出道道虚线注释。
“虽说心魔劫数难过,十个金丹巅峰未必有一个能渡过,但无论概率多小,只要有这个可能,想必谁都不愿意惹恼她……”讲到这,郑乔稍稍停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他们不希望青叶门下出彩,又不愿意得罪青叶,所以让我出头是吗?”女孩用指甲轻轻划着衣裳,平淡叙述。
“嗯,可以这么说!”郑乔微点下颚,补充讲道。“在他们看来,你
要是赢了,青叶纵有不满,也发泄不到他们头上,而你要是输了,他们也可顺便向青叶卖好……”
“因为师父您不是金丹?”秦梦琉耸了下肩膀,直直说出原因。
“是的!”郑乔并不意外,他或许早就预料到这一切,毕竟他有这个经验。“初考就罢了,复考因为是混战,那些金丹真人也比较难干涉胜负,但是终考不同……”
说及此处,郑乔忽然加重语气,神色严肃道:“终考的名次关系到很多事情,很多方面,上头不可能不干涉,当然也不可能太干涉,毕竟有宗门元婴看着,他们也仅能在对战序列上做手脚……”
“上头不管吗?”秦梦琉插了句嘴,可她很快意识到,此问题太愚蠢,不禁自言自语道。“是啊!‘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上头为什么要管,不甩出这么根肉骨头,他们怎晓得下面人怎想?晓得门内金丹真人相互间关系如何?”
思维发散到此,女孩便愈发觉得自己思虑不周,想法单纯。只要有人,有利益,便从来不会有所谓的公平,无论是家族,亦或是宗门,傻瓜才相信胜负后面清白如水,纯洁无暇。
秦梦琉咬紧唇角,恨恨念道:“难道那些金丹真人连名次都已经定下了吗?”
“那倒没有!”郑乔否决地摇摇头,自顾自说下去。“无论如何,意外总是有的,更何况天目宗还没沦落到一言堂的地步,上面有分歧,有斗争,下面也必然有争夺,有比拼……”
“这么说,我还有机会,不是吗?”拧紧拳头,紫眸散出烁烁光华,仿佛刚成年的猎豹,对羚羊群跃跃欲试。
“是有机会,但你真的需要这个机会吗?”郑乔露出自嘲笑容,叹息而语。“曾经也有某个人,桀骜不驯,丝毫不顾背景,横冲直撞,在宗门大比上出乎意料地夺得了第一,可后来呢?”
“他后来呢?”秦梦琉好奇问道,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唉……”郑乔伸手点点自己,沉默不语。
大比扬名,爆发夺冠什么的,终究是少年不羁的想象,事实永远比小说更残酷,更嘲讽。胜负本身不代表什么,但胜负背后站立着的,却是宗门内诸金丹真人的博弈,这真像某句话所述——“决定胜负的关键,永远在赛场之外。”
当然,以上都是所谓的潜规则,既然是潜规则,那就永远摆不上台面,不能明着说。但区区一介筑基修士,你有更改规则的能力吗?你有承受住潜规则反噬的能力吗?你有应对金丹真人下黑手的实力吗?
“我明白了,师尊!”咬紧牙关,秦梦琉压下心中不满,她终究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心智更成熟,也更执着。
“见常曰明,守柔曰强。用其光,复归其明,毋遗身殃,是谓袭常。”在女孩离开前,郑乔缓缓诵读,不知是点拨,还是安慰。
“夫皆得其欲,则大者宜为下。”秦梦琉轻吐口气,同样以先贤之言作答,表明心绪。
她这次退,是为了下次更迅猛的进,就像拳头,收回来,是为打出去更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