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明明是个昂贵的花瓶,但却意外的很坚硬。”
顾绒歪了歪头,想起那个在盘山路上从机车上摔下来的人,脸色那么苍白,眼瞳那么黑。仿佛随时都会死的人,却不动声色的隐瞒了自己的病,不拿药,不手术,也依旧风流又张扬的活着。
“有点矛盾,但又有些奇怪的柔软。”
伽蓝山上那块雕刻着猫的墓碑,那些被放生的鱼,在奶奶面前永远漫不经心又温柔的笑,伽蓝寺中那片闻不到檀香味的杉树林。
顾绒转头,看向唐郁胸前。
他穿着衬衫和大衣,白色的衣领里,依旧能隐约看见被磨旧的佛珠。
那是唐家老夫人在他小时候便求来的佛珠。
这个能随意佩戴世界顶级项链的设计师,无数珠宝公司高价难求的模特,拒绝了无数邀请,却将这样一串便宜的旧佛珠戴在脖子上,一戴就是十多年。
唐郁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在剧烈到发出警报声的心跳里突然觉得手足无措,想伸手去整理衣领遮住佛珠,却又莫名的不敢动弹。
顾绒收回目光,轻轻勾着嘴唇,语气中莫名的梦幻味道散去,她撑着下巴声音散漫道,
“我对他了解不多,暂时只有这些。”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画画很好看。”
她笑起来,
“真的很好看。”
可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笑得也很好看。
唐郁沉默的看着她被染成暖色的侧脸。
目光作笔,阳光是颜料,从眉梢眼角到勾起的嘴唇,还有长长的乌黑的发,都在他眼底被一点一点细细描摹,不知不觉,无法控制。
不知是受了什么驱使,他听到自己无法抑制的问出了一句话,一句他无论如何都不该问出的话,
“你喜欢他吗?”
顾绒愣了一下,转头来看他。
唐郁心跳得更加厉害,他甚至听见自己变得急促的呼吸。
懊恼暴躁的情绪在蔓延,他却不受控制的重复了一遍,
“你会喜欢他吗?”
顾绒怔怔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
她凑近了一点,双眼盯着唐郁,问道,
“唐先生,你觉得24岁的你,会喜欢上我吗?”
心跳突然顿了一下,唐郁沉默下来。
无数复杂的毫无头脑的情绪在脑海和心脏里乱窜,交错碰撞又炸成火花。
一些始终逃避的,拒绝的,不屑一顾又坚持不肯相信的,出生以来便一直建立的认定的东西,突然之间摇摇欲坠。
而在他张口,梦话般说出“会”字的时候,他清晰的听见了,这些东西瞬间坍塌的声音。
阶级观,爱情观,从不动心的自信,冷眼旁观一切的傲慢,上流社会与普通人之间绝对的冷酷的分界线,一切的一切突然之间在他亲口说出的这个会字里,全部崩塌离析。
漫天碎裂的灰烬里,他怔怔的看见了自己鲜红的心脏。
它正随着顾绒的呼吸,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你呢?”
他在混乱又剧烈的心跳里,听见自己又问了一遍,是以往从没有过的固执,
“你会喜欢他吗?”
对面的女孩子在他的答案里呆了一下,听到问题却半掩了眼眸,沉默片刻后无声的笑了笑,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点了点茶杯,语气轻缓而漫不经心,
“真是可惜了。”
她说,
“我绝对,不会让自己喜欢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