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莫寻自盒子里捡了颗白子,放置在了棋盘左下角,烟落亦是捡了一枚黑子跟上。棋局开始。只是谁都未曾料想到,这一局棋竟是下至了月上柳梢。
今日的月色极明,如水银般直倾斜下来,整个皇宫都似笼罩在淡淡的水华中,杏林苑里,九转亭中,已是点上了四盏明亮的烛火。一众围观的宫女早已是四散了去,毕竟,如此漫长枯燥的棋局,又有谁有这闲功夫一直守着呢,大家早已是看得困倦连连。只余琴书远远立于一旁侍候,却也是难掩疲惫之色。凉亭石桌上,红檀木棋盘之上已是布满了黑白相间的棋子,一旁搁满了各色精致的点心,却已是碗盘都快见了底。只有对弈的二人,此时正凝眉静思,压根没有注意到周遭的变化。
烟落一手执起一枚绿豆糕,悠然送至口中,细细咀嚼,另一手纤白如玉、的手指正不断的把玩着手中的黑子,反复掂捻着。棋局有如战局,她未曾想过,这莫寻的棋竟是如大海般深沉,直教她仿佛走入了无穷无尽、重峦叠嶂的迷宫之中。观棋识人,他,正如此棋局般深不可测,摸不清底细。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的进攻与退守,竟是迂回不已,以柔克刚,仿佛蕴含着强大的佛理。难道,他真是江湖道士,所以棋艺也渗透着她所未曾见过的禅性?与他下棋,如品茗香,愈饮愈有味道。
同样暗自惊讶的,亦有莫寻,有道是棋如人品,看她平日里一副柔弱恭顺的姿态,下起棋来,出手却是异常的狠绝,巾帼不让须眉,招招棋子咄咄逼人,丝毫不给人留有喘息之机,直让他领略了战场之上刀光箭雨的层层紧迫与危机。
他们一攻一守,一狠一迂回,这棋一下就没了时间。
身侧的池塘中传来了阵阵蛙声,打破了这寂静的夜。难分胜负,夜风又起,久坐有些腰酸不适,她的髻亦是有些松散,垂落下的长被风吹得迷了眼睛,烟落低轻拭时,这才觉周围已是夜黑一片,棋逢敌手,她缓缓开。道:“司天监大人似乎权力很大?可以随意在宫中走动,这么晚了,也不用出宫?”
伸手拂过尖细的下巴,再一手撑上额头,他瞧着棋局凝眉深思,答:“替皇上分内庭之忧,是以行动自由些。”
再落下一枚黑子,烟落勾唇道:“这棋今日恐怕是分不出胜负了。”
“时候不早,想你也是累了,不如今日封棋,改日再下,如何?”他偏过头,一脸闲散道,却是精神俊朗。
“可这输赢,方才司天监大人可是说若是不能赢,便替我占上一卦,又该怎么算?”她只笑问。
“我先走白子,没有胜你,自然是算我输。”莫寻眼波将流,挑眉一笑。无旁人在场,他不再称她为“小主”只是称“我”“你”听着倒是多了几分亲切。
“那不成,我可从不白占他人的便宜。今日定要赢你!”说话间,烟落又落下一枚黑子,端起身侧的白玉茶杯,轻轻饮啜了一口。一时只觉得芳香四溢,清新冷冽,饮过之后,唇齿留香,极是难得,似乎方才头先的茶不是这个味道,不由得生了疑惑。
莫寻落了一枚白子,见她此状,和声道:“怎样,方才让你的宫女换了我带来的‘雪顶’味道如何?”
“极品!”烟落跟上一枚黑子,轻轻放下茶杯。
“‘雪顶’出自灵州歧山那常年积雪的最高峰上,极苦寒地,极难采摘,一年也不过能觅得这么一斤。此次入宫,我将大半呈给了皇上,皇上饮后亦是赞不绝口。私下留了些许,今日与你品尝一番。”莫寻眉头微皱,凝望着她方才落下的一子,滔天杀势已然汹涌形成,一时间犹豫不决,迟迟不落子。
“看来,你颇得皇上信任。听闻司天监大人医术了得,不知昨日梅妃娘娘病重,可有传了你去?”她宛然一笑,问道。
“嗯。宫中一众御医果然都是中庸之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治病确是误人。昨日我只是命人用参汤吊气,又施了金针,灌了些虎狼去火的药汤,不出一个时辰,当下便是好转。只是这梅妃娘娘心病郁积,我只能治病却不能救心,即便是再好的药也是枉然。”他叹道。
心病?梅妃宠冠后宫,还能有何心病。烟落一时不解,倒也不去细究。只不耐地催促道:“快下。”
莫寻又是落下一子,确是恰到好处,双眸陡然一亮,收去烟落数枚黑子,浅笑道:“承让!”
峰回路转,绝处逢生,他下得好棋。暗自咬牙,烟落掂了掂手中白子,只犹豫了片刻。此刻已是换成了莫寻催促。
兵行险招,她神色一凉,又落下一枚白子,棋盘之上顿时落入纵横诡异的局面。白子多,黑子少,可黑子却是形成了重重包围。
捋了下额边垂落的长,又抿了一口茶,烟落突然问道:“司天监方才可是言,此茶出自灵州歧山?”她平静的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快得来不及让人捕捉。
凝眉沉思的莫寻只随意点了点头,显然此时正为棋局苦恼。
烟落抬头望了望月色,语气疏淡如此时天边游云,却暗暗蕴含着雷电风云,冷声问:“司天监大人原是行走江湖的,想必是走遍了大江南北,不知可曾听过‘日月盟’?”平淡的话语此时却若投入湖中一枚巨石。
莫寻明显一怔,手中一枚白子已是慌忙落下,无语作答。
烟落却并不等他回答“啪”的一声,玉手盖上了盛子的棋盒,莞尔一笑道:“司天监大人,你输了!”
他又是一愣,再看棋局,大势已去,他果然必败无疑。抬眸看向烟落,柔媚的眼波中含了几许不见底的深沉,直直的瞧着她,似想看透她一般。良久,他笑问:“不知你想占什么卦?”
烟落一指轻轻蘸了茶水,飞快的在石桌之上写下了八个字,盈然茶水,在皎洁的月光之下折射出淡淡光芒,只需偏头便可瞧得清楚,赫然是生辰八字。她神色平静道:“问平安卦。”
莫寻眯起眸子,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危险之意渐渐弥漫上来,她,似乎聪明过了头。少刻,他思索了下,答:“你问的人,身份显赫。蛟龙深潜,眼下虽是隐匿蛰伏,但不日便将腾云驾雾。”
闻言,烟落心中的大石砰然落下。她起身道:“如此,便多谢司天监大人了。时候不早,我亦是困倦了,先行告退。”其实,她写的便是慕容傲的生辰八字,虽然她尚且理不清楚这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愈的肯定,当日落涯之人就是慕容傲,而她也益的肯定,他一定还活着。直觉告诉她,傲哥哥与日月盟可能有着一定的联系,而眼前的男子,她揣测,也必定不简单。正如风离御所说,私通日月盟,是诛灭九族的死罪。所以,她只能将这份思念深埋在心底,哪怕此生都见不到他,她亦只希望他平安就好。
唇边有着轻松的微笑,她正欲转身,却看见他向自己伸手而来,一时避之不及,只得任他轻浮的大掌自她腰间拂过,微红了脸,刚欲斥责。
莫寻却一脸不正经的直笑道:“裙子上有落花,替你掸去而已。”
他竟然如此孟浪,烟落一时大窘,脸红了个透,只气得跺脚而去,琴书连忙跟上。
匆忙回到云华宫,换衣就寝,她却现七皇子赠与自己的蝶形玉佩不慎遗落。忙差了琴书沿路去寻,却毫无踪迹,心中大为奇怪,照理那枚玉佩暗夜之中会有萤光闪动,顺着她走过的路,应当不难寻才是。可是却遍寻不着,心中当下惴惴不安。自从那夜七皇子叫她收好这枚玉佩,而宫中又不便藏物,她是以一直随身携带,系在腰间。如今却是无缘无故的丢了,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只怕是祸事要临头。而她的忐忑不安,终于在二日的傍晚得到了证实。
这日,方用完晚膳,只见刘公公为,一众太监跟随其后,风火来至云华宫中,见到烟落,刘公公沉声道:“婕妤小主,内务府请你去慎刑司走一趟。”
“哐啷”一声,是碗盘摔碎了满地,琴书一脸惨白,慎刑司,进去的人从来都是有去无回,小主她大祸临头,只怕是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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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深宫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