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妹子最是顽皮,也只明柏哥制得住她。”小全哥笑,轻轻摇晃手中的青瓷杯,淡褐色的茶汤散着淡淡的香气,却是不像中国的物件儿,他好奇道:“这是什么?”
张公子道:“这是我外祖家送的野茶,家母舍不得故国,饮食都和出阁前一模一样。”他指指院中的单衣,道:“从小只给我穿这些,我合堂兄弟们为穿衣吃穿也不知打过多少架。如今离了他们,倒有些想他们。”
狄家只得小全哥一个儿子,虽然叔伯兄弟不少,却隔的远了,所以他少时很是孤单。后来来了一个亲如兄弟一般的明柏,小全哥才算得了伴。小全哥想到母亲带着妹子去成都的那两年,爷爷只偏疼小翅膀叔叔,奶奶虽然疼他,可是家中都是调羹姨奶奶说了算。原先还好,自打童氏母女来了,他渐渐吃穿都不如意,还是夏荷跟调羹吵了一回才罢了。
“但凡家里人口多了,总有不如意处。有不好的,也有好的。”小全哥叹气,道:“你娘也是护着你,才不肯回松江呢。”
阿慧点头道:“我晓得,当初我爹娶我娘是为着张家能在江户立足,其实中国人多不肯娶倭人做正妻的。我这样的,更是叫人瞧不起了。”
小全哥同情的拍拍他的肩,劝他道:“哪里话。对了,俺正要合你说。俺们所有中国人凑在一处拼个小作坊,各家烧制些玻璃,碗碟之类的东西,也有你家一份的,回头等作坊建好了,你挑个人来。”
阿慧听得是玻璃,却是有些吃惊,这个东西若是放在十年前是极贵重的。如今中国玻璃虽是不值钱了,然在江户一盏琉琉璃灯价值不菲。这般厚赠同乡,也不因他是半个中国人就不算他。狄伯父待他果真如子侄一般。阿慧心中感激,点点头道:“我记得了,必挑个聪明人去。”
小全哥想到吉永夫人不像个正经人,待要说又不好说起,叹了口气吃茶。
日影西移,海风吹来渐有凉意,想是哪里又下雨了。小全哥换了个姿势坐,对一丝不苟盘着腿的阿慧道:“今年台风季想是过了,听说过几日神宫祭祀,你家送什么去?”
阿慧苦笑道:“我家来的迟,虽是买了些地,都是荒着的。这一回我家船去中国,打算招揽些人来种地。本当我亲去的,偏家里盖房正在要紧处。”
小全哥听的一惊,不动声色笑问:“你从倭国将些人来不是一样么,自家挑还放心些。”
满子低着头从一间屋子里膝行出来,一边收衣裳一边用软糯糯的中国话问:“哥哥,留狄公子在这里吃晚饭么?”
阿慧应了一声,对小全哥道:“你家车队还没有回来,想来要到天黑了,就在舍下便饭。”
小全哥正要打听他的底细,略推了一推就应下来,笑道:“我去对过取坛酒来。”他不惯跪坐,站起来伸了个腰出来。满子早一路小跑替他拉门。在狄家这种活从来都是男人做的,小全哥窘的不行,忙道:“张小姐休要这样客气。”
满子抿着嘴笑道:“狄公子客气了。”抬起头来,单眼皮眼睛笑成一双弯弯的月芽儿,恰好一阵风吹来,她伸手理被吹乱的发丝,又温柔又妩媚。
小全哥掉头,走了几大步,打了个哆嗦,暗自吐舌摇头道:“这位张小姐怎么合张夫人一般怪怪的?还是离的远些儿好。”
因铺子里空场大,狄家两只渔船捕捞来的海货由渔妇收拾好挑送来晾晒。狄得利正在院子里看人收鱼干。少爷进来,他忙接了出来。
小全哥道:“取坛秋露白与俺,再跟齐山松山两个说,留一个下来等俺回去。”
狄得利晓得是在对门吃饭,就道:“少爷,倭人的饭食极是清淡,俺媳妇炸了带鱼,还有一罐海蛇汤,都与少爷掇去。”忙忙的合他媳妇捧着酒菜过去。
张公子在方才的廊上设了一席,倭国人本就吃的清淡,花花绿绿盘盘盏盏摆满一桌,俱是中看不中吃的豆腐萝卜。休说小全哥,就是慧公子的筷子也只朝炸带鱼招呼。满子送了两次酒上来,见桌上菜肴都不曾动过,委委曲曲道:“可是满子的手艺不好?”
虽然小全哥对这个满子并无情意,到底不肯失了礼数,微笑道:“合张世兄说的开心,就忘了,府上的厨子手艺极好的。”就取了一片切成树叶样子的萝卜尝了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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