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是你我家人,原是热心助你,你怎么好使唤他!须知崔家……”看南姝低头擦泪,却是不忍再说她。
李老板两口子真是热心人,看崔小姐是个孤身女子,单独租一个小院并不划道,劝她只租小院里的两间东厢房。满子也劝南姝,就租下三间正房,正好一间做卧房一间做客座,还有一间可以安放泡菜的坛子,再在屋侧搭个草棚砌个小灶台正好做饭。老板娘一力主张,叫她们回去搬家什,替她们雇人来搭棚子。
南姝性子本就极傲,前个房东那里付的租金都不想要回来,满子劝着,合房东说了许久,一吊钱拿回七百钱来。房东走了,满子对嘟着嘴把钱收到箱子的的南姝道:“你瞧,七百钱呢,坛子也够添上几十上百个。叫你雇的那人去喊几个人来,这一回搬家东西可不少。”
南姝样样都不在行,不知不觉中的换了满子主事,一个时辰就把新家收拾妥当,还顺便在十字街的一个铺子里买了十几只旧酒坛,七八斤海盐合五斤辣椒粉。
艳姝合银姝那日到熙姝家耍去了,回来听房东说南姝搬到十字街茶馆边,艳姝冷笑道:“她怎么变聪明了?走,咱们找她去。”寻到南姝新居来。
因那个琉球妇人要挑水出入,院门并没有关,南姝合满子正挽着袖子赤着脚在院子里洗坛子,虽是蓬头垢面,说说笑笑倒也开心。猛然间看到艳姝合银姝进来,南姝将手中沾满酒糟臭味的抹布用力砸向艳姝,正好抛到她的肩上。
艳姝指着南姝尖叫:“你敢丢我?”
南姝一不做二不休,提起半坛脏水做出要泼的样子,唬得艳姝落荒而逃。银姝脚下略迟些,叫艳姝用力一拉,正好跌倒在门槛上。南姝就想泼她,吃满子拦住。
满子道:“崔银姝,你们快将南姝的两块好玉还来。不然我们到尚王那里告诉。”
艳姝听见瞪银姝问她:“你还偷了什么东西?”银姝变了脸色,哆哆嗦嗦从怀里摸出两块玉来,艳姝一见认得这是她的七郎赠她的,恼道:“做死,你连我也偷。” 一把夺去。
南姝冲上去用力拉了银姝一把,问她:“我的呢?”
银姝摸了半日,摸出一包东西来,南姝抢过去打开来看,除去她的两块玉,还有一副葫芦型的玉耳坠是她的,还有几样像是艳姝熙姝的东西,她不由冷笑道:“你果然老实,艳姝,你教她偷我东西,教她剪坏我的衣裳,就不曾想过她还偷你们吧。”她把自己的三样东西收起,那几样艳姝伸手要来接,南姝一扬手丢入院门外的阳沟,乒一声把院门关上。
满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已是合她们不相干,偏要赌这个气做什么?”走过来开门,却见艳姝挽着袖子揍银姝正揍的快活,银姝抱着头蹲在地下,她两个使高丽话不晓得说些什么,又快又急,满子还要细听,吃南姝拉回来,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艳姝也不要养活银姝了,看她去讨饭。”重重将院门关起。
门外怒骂声、讨饶声渐歇,银姝倚着院墙哭了一会,不晓得合一个男人说了几句什么话,也走了。南姝重开了门,冷笑道:“该,教她害我,叫你们也吃了亏。”
满子望望外边,十字街上铺子不少,却没有几个行人,是谁把银姝带走?她有些不安,对南姝道:“你小心些,只怕银姝恨你。”
南姝道:“她早恨我了,休理她。”大开院门,用力将坛子洗的哗哗响。
来接满子的媳妇子回去把崔小姐要开铺子卖泡菜一事说与同伴听,就在狄家下人里边传开。二更时小露珠去厨房取糖水,都听在耳内,回来就当个笑话说给主人听。
彼时素姐两口子还合紫萱坐在一处闲话,商量事情。紫萱听说,笑笑道:“她能自己养活自己,想来不会哭着喊着要做妾做婢了。”
彩云在一边皱眉道:“老爷说高丽人是棒子,果然不假,总合俺家过不去,还学了俺家泡菜的方子去挣钱,恁没有骨气。”
难道高丽人的泡菜还是狄家传过去的?素姐肚内已是笑的翻江倒海,吃彩云这样一说,板着脸强道:“小姑娘挺不容易的,由她去罢。”站起来回到卧房里扑到床上笑了个够,出来还是乐,吩咐小露珠:“那个辣椒粉泡白菜,是厨房前几日才试过的,想是张小姐教她的呀?还有个石锅拌饭呢,将泡菜倒在饭上,饭好再加上一只鸡蛋,完了拌一拌,淋些油,也还中吃,你叫厨房明日做过送与张小姐吃。”
小露珠笑道:“崔小姐极爱吃泡菜的,这种吃法倒是又新鲜又省钱。”
紫萱看爹爹一本正经坐在那里,只有嘴角抽动不停,笑问道:“爹爹,你为什么这样乐?”
狄希陈忍不住大笑起来,指着素姐道:“你呀你呀。”
素姐扬眉道:“我也是好心。”因女儿睁大眼看着他们,忙道:“要三更了,你快去睡罢,明日还要早起呢。”将女儿打发出门。狄希陈已是扑到在床上笑得打滚。
素姐笑道:“我还有拉面的绝招没出呢。合你说正经的,你觉得明柏的这个舅舅如何?”
狄希陈爬起来搂着素姐的腰,笑道:“是个老实人,就是太迂了些,一心要叫明柏做官儿,明柏像是被说动了。”
素姐道:“你总说孩子们是明朝人,真是明朝人,能有几个少年得意的时候晓得激流勇退?罢了罢了。由他们去吧。也差不多是新帝上台,要封海禁了?”
狄希陈道:“明里是禁,闹的东西都涨了价,大家越发都要来趟混水。倒是海盗的生意会红火起来呢。咱们的船队,要多配些火枪火炮。”
素姐笑道:“若是使得,也搬些来守宅院,岛上做海盗的多了,俺们家藏也藏不住。”
安静的夜里,偶然只有狄家放出来巡院的狗叫几声,虫子叫的正热闹。狄希陈拉开窗帘,看着那轮明月笑道:“使得。先睡吧,明日还要吃媳妇茶呢,你记不记得,那年看《桔子红了》,你说要是有那么一间大宅住着,养一群孩子在天井跳绳,得闲出门到亲戚家吃酒,不得闲关门在家做地主婆算帐。还记得不?”
素姐摸摸眼角的细纹,笑道:“记得,你说我痴心妄想呢。一转眼我就当婆婆了,这二十年,真快。低头伏小二十年,总算能过几年舒心的日子了。”打着呵欠爬上床,使扇子赶蚊子。狄希陈将纱帐放下,笑道:“李家大公子后日成亲,只我一个去罢,你合紫萱在家,好打发小全哥两口子回门。”
素姐轻轻将他推倒,笑道:“吃醉了人家拿小戏子款待你,不许你一个人去。”狄希陈只是笑。素姐笑软在他身上,轻轻掐他,道:“你不依我,明日我就把那根棒槌翻出来做传家宝传给儿媳妇。”
狄希陈大乐,将素姐紧紧抱在怀里,道:“一定不吃醉,必不能叫小戏子占了老爷我的便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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