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姑娘伤心道:“阿绯,我看错了你,你嫁了人就不顾娘家人的情份。”
陈绯怔住了,歇了一会道:“嫂嫂,我婆家合娘家一样亲。然嫂嫂的娘家不是我娘家。”明晓得小全哥挨了打却无问候,自己昨夜合小全哥赌气又受了许多委屈,在她眼里都不如替她妹子要两个使女来的要紧。陈绯实是恼了,出来道:“来人,送我嫂嫂回家去。”
晴姑娘冷笑道:“陈绯,你心里果然没有娘家,我合你大海哥白对你好了。”拂袖而去。
陈绯气得发抖,两个媳妇子也不送晴姑娘,一边一个扶着陈绯,一个道:“大嫂休恼,小心动了胎气。”
一个道:“我呸,只顾着她妹子要保胎,就不怕把俺们大嫂气滑了胎?真真是小姑子不如亲妹子亲,休理她!”
陈绯喘了一会气,道:“叫人备轿,我回娘家去找她理论,叫我爹爹评评理。”
两个媳妇子对看一眼,就顺着她道:“大嫂在厅里再坐一会,俺们分个人去送那位李姨奶奶出去,休叫她在二门里乱撞。”分出一个人来追着晴姑娘去了。
那一个安顿好陈绯,唤了一个过路的媳妇子陪着陈绯,自家奔至正房寻夫人,偏生夫人往小全哥院里去了,只紫萱在厅里收拾回礼,听得说嫂嫂合晴姑娘闹翻了说的那些话,皱眉道:“这事不好叫我爹娘就出头,你且回去守着她,俺来调人。”
使人去唤了小玉米来,又把春梅叫来,道:“春梅姐,你最会说话,陪嫂嫂同去,护着她些。”
春梅笑道:“实说俺最是尖牙利齿罢了,俺去不妨,就怕大嫂多心。”
紫萱笑道:“她能多什么心,一个张小姐还不够她操心的?再者说你下半年就要成亲了,怕什么?”
春梅笑道:“看小小少爷份上,俺去就是。小姐,那个李姨奶奶得罪了也无妨?”
紫萱道:“她下了套子要坑俺家,还怕得罪她么?不是舍着俺哥挨了十下板子,这会子就看俺嫂子闹呀?”
彩云伸头笑道:“人家是宫里历练了的,自是比凡人强些。”看紫萱板起脸忙对春梅使了个眼色。春梅就提了回礼的盒子出去了。
紫萱正色道:“她进宫也是身不由己。叹只叹她好好一个女孩儿成了妇人,就变得这般有心计,又是损人利己,真真是……”
彩云笑道:“上回和夫人闲话,夫人不是说了么。内宅女人多了就是如此,不是你斗俺就是俺斗你,就是自己家得不到好处也要叫你吃个亏!所以老爷夫人定下家规不许纳妾。若是没有这条,大少爷屋里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斗的才叫好看呢。”掩着面不好意思的笑。
紫萱苦笑道:“那几个安的什么心谁看不出来,好在都还晓的要脸,不像那个……不像那个崔南姝……快些收拾罢。”
且说陈绯从前门走,反在晴姑娘前边到娘家。一左一右两个丫头扶着到陈老蛟屋里,董姨娘正合陈老蛟算家用帐,看见她大清早回来,跳下来笑道:“姑奶奶回来了?”
陈绯见了自家人,红着眼圈扑到董姨娘怀里,泣道:“爹爹,我是不顾娘家的人么?”
陈老蛟皱眉道:“听说方才大海的那个妾到你家去了,可是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陈绯越想越伤心,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合爹爹说她昨晚跟小全哥赌气的事。小玉米还小不敢说话,春梅就上前一步,把晴姑娘如何问陈绯讨狄家丫头,陈绯如何为难也要合小全哥说,小全哥恼了赌气,今儿早晨老爷夫人请了家法把小全哥揍的在床上不能动弹。晴姑娘又去狄家拿话挤兑陈绯,等等尽数说了。
陈老蛟听毕,冷笑两声,站起身到隔壁的屋子里翻出一小瓶药来,道:“去把陈大海三口子都喊来。”
陈绯趁着董姨娘出门,对小玉米使个眼色,小玉米把春梅扯了出去。她就问:“爹爹,你要做什么?”
陈老蛟笑道:“看她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且叫爹爹行家法。”
陈绯坐在一边不敢做声,少时满脸不高兴的李秋芳扶着陈大海在先,红着眼圈的晴姑娘在后,走到厅里。陈大海就道:“叔叔喊我们来,可是为着晴儿做错了事?”
陈老蛟道:“她合你怎么说的?”
陈大海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陈绯,笑道:“女人们赌气,能有几句真话?信她老子就是傻蛋。”
陈老蛟笑道:“叔叔我今日不说对错,只说事情。秋芳呀,你姐姐昨日问你大姑子讨两个丫头去尚王宫里服侍你倩妹妹,说是倩妹妹有孕怕保不住,要寻两个可靠的人守着,你说守得住否?”
李秋芳看了一眼晴姑娘,冷笑道:“若是人家想要那个孩儿,不必守着也保得住,若是人家不想要,就是天兵天将守着也保不住。”
陈老蛟拍大腿道:“还是媳妇你明白事理,就是这个理!狄家原合尚王合不来,不能叫人家跳到这个坑里。晴儿,你想助你妹子,我陈家不能叫亲家担这个干系,就是陈家助你可使得?”
晴姑娘跪下道:“原不该把狄家拉扯进去的,媳妇晓得错了。”
陈老蛟把手中的药瓶交给董姨娘,道:“晴儿,你亲妹子若是生了儿子,你有了世子外甥,就是自家不生儿育女也能终身有靠。你吃了这个绝子孙的药,我倾陈家之力助你保你妹子平安生产,何如?”
董姨娘将药瓶送至晴姑娘手边,晴姑娘握在手里,抖了半日,涕落如雨,看着陈大海只是哭。
李秋芳也是一般看着陈大海,又是期待又是恳求。陈大海笑道:“晴儿,你最是有计较,咱们的儿子就能比外甥亲?”
晴儿咬了咬牙,将药瓶砸在地下,一把芝麻大小的黑丸药滚落一地,泣道:“晴儿是真的知错了。请叔叔责罚。”
陈老蛟大笑道:“我真能拿我子孙的小命跟你换什么劳什子世子外甥?那是狄亲家前日送的乌鸡白凤丸,妇人吃了最是滋养。你也晓得外甥比不得儿子亲。亲家说的对呀,若是助了你,真真是婆家不如嫂子娘家亲了。大海宠的你都不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他从案上取了一把鸡毛掸子丢把李秋芳,道:“行家法罢,你原是大房,她做错了事就要提点她,还由着她到亲家家去丢人现眼,难道我陈家就没有家法了?”
陈绯合董新娘都对李秋芳使眼色,叫李秋芳不要真打。李秋芳只看陈大海。陈大海笑嘻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此时有叔叔撑腰,正好压压她的气焰。李秋芳道:“姐姐,得罪了。”扬起鸡毛掸子捡她的后背狠狠的抽了十几下,晴姑娘咬着嘴唇尽数受了。到底她在男人面前更说得上活,李秋芳看着陈大海,拿不定主意还要不要打。
陈绯看晴姑娘的脸都扭成一团,满面冷干,有心替她求情,小声道:“爹爹……”
陈老蛟瞪了她一眼,骂道:“家有家规,不要以为你嫁了,爹爹就管不得你。”陈绯只得闭口不言。
陈大海端坐在椅上,看李秋芳又抽了几十下,才道:“秋芳,你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这是替她抓痒痒呢?叔叔,还是叫胡二叔来?”
陈老蛟骂道:“叫你胡二叔来行刑,你的爱妾还想活命呐?大海,老子叫你老婆打了你的妾,你服是不服?”
陈大海笑道:“实是有些舍不得,然叔叔行事最是公平,侄儿心里是极服气的。”
陈老蛟哼哼道:“打坏了她不得服侍你,叔叔再与你两个妾罢。上回抢来的女人里还有二三十个,你去挑两个屋里使唤。叫秋芳好生管束,休宠的一个二个都不晓得天高地厚!”
陈大海笑应道:“叔叔说的是。侄儿就去挑人。秋芳,你陪我同去罢。”晴儿伏在地下,看着陈大海搂着李秋芳的腰出去,眼中都是绝望。
陈老蛟道:“阿绯,你去取十瓶乌鸡白凤丸与晴儿,叫人扶好回去好生将养罢。”
陈绯应了一声,出来喊小玉米合春梅来扶晴姑娘回去,她寻了棒疮药跟了去。到晴姑娘屋里亲手替她解衣,背上红紫纵横,看着极是吓人。
李家带来的丫头惊道:“怎么伤的这样重?”
小玉米啐道:“我们大少爷为着这个事背都打的稀烂,这几下算什么?烧开水煮纱布去!”
春梅敲她道:“你少说几句。”又劝陈绯:“大嫂小心动了胎气,歇着不妨。有婢子呢。”
陈绯让春梅上前,抱歉道:“嫂子,原是我忘了合你说我陈家的家法,害你被打了。”
晴姑娘笑了笑,嘴唇上现出一排细碎的牙印。她道:“不怪你,这一顿把我打醒了。妹夫他……还好罢?”
陈绯道:“明是打的他,其实是打的我。白叫他替我挨板子。我……我回去看看他去。”
晴姑娘惨然笑道:“你恨我利用你了?”
陈绯摇头道:“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难处。”停了停又道:“你多保重罢。”春梅对小玉米使了眼色叫她跟出去。自家在晴姑娘屋里替她上过药才请辞去。
屋里已无外人,晴姑娘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问她:“你从小服侍你们少爷,总想着要做姨娘的呀?我瞧你对你们少奶奶倒是客气的紧。”
春梅笑道:“我已许了人家,明年就成亲的。李姨奶奶,您老心眼多,休在俺们身上使。”站起来福了一福出去。
晴姑娘叫她呛的说不出话来,良久,叹息道:“罢了罢了,各人顾各人罢。”她走到观音菩萨跟前烧了一柱香,祝道:“求苦求难观世音菩萨,我也是身不由己,并不是存心害你,求你让我下辈子转个男胎。”
窗外传来李秋芳跟两个陌生女人的说话声,夹着李大海的笑语,极是热闹。就无一个人想来瞧瞧她的伤,晴姑娘摸着胳膊上的一处伤痕,冷笑不已。
且说紫萱收拾好了四样礼物到后门口,叫人去张家喊明柏来。明柏来时却是不是一个人,还有满子随行。
紫萱笑道:“满子姐姐也去送崔小姐?”
满子挽着一个小包袱笑道:“我哥哥有些伤风,明日怕是不能送她了,正好合你们同去。”
明柏道:“你们有伴,我还是陪阿慧兄弟说说话呀!”抽身想走,吃紫萱跳开几步拦住他,似笑非笑对他说:“明柏哥,你明晓得人家是想见你的,她此去再无重逢的道理,何不大方些见她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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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章合一章。。。昨天。。。捂脸,昨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