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打鼾,总不能是有人挖地三尺想凿山吧!
凿山也没有这样的,九次轻一次重,这磨豆子呢?
有人愣是被这么震着晃着,晃睡过去。
还有人兴致勃勃地穿了棉袄带上皮帽,提着灯笼出门想要看个究竟。
摸黑不敢进山,就找哪里震动幅度最大,结果一群人把县城转悠了一圈,愣是没发现这个点。身上却被寒风吹得冰凉,只好搓着手,悻悻地回家烤火睡觉。
四更时分,这种古怪的震颤消失了。
翌日,整座城的人几乎都睡到日上三竿,包括薛庭。
他惊醒时看着窗外风停雪止,完全大亮的天光,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连外袍棉衣都没脱,就这么歪在榻上昏睡到现在,差点以为自己中了迷药。
一番手忙脚乱的检查,薛庭发现自己神清气爽,连腰背都没有睡姿不妥出问题。
薛庭还是醒得最早的,他连喊带叫,才把裹着被子的李师爷跟一群衙役唤醒,大伙儿都有些浑浑噩噩,似乎闹不清自己为什么不在床上而是窝在这里打瞌睡。
终于回忆起昨夜发现的事,秦捕快怀疑自己在做梦。
毕竟房子没塌,东西没碎,人也没出事,好端端地面怎么会晃动呢?
“这会不会是……地龙翻身的前兆?”
李师爷想得特别多,他看过不少地方志,有人在地动之前看到山里冒金光,也有人在地动前听见井里有咕嘟咕嘟翻腾的声音,甚至车马走动的声响。
要说怪事,古往今来真的不少,每一件都没有合理的解释。
薛庭沉吟一阵,觉得李师爷说得有道理,他要去田间地头看看情况,如果是地龙翻身,正在冬眠的蛇蛙都会出洞,鼠患可能成灾。
“等等,让人去药铺报个信。”
***
蛇没出洞,鼠没乱窜。
——本来也不是地动,是地脉灵气交he。
家家户户棚子里的鸡睡得比人还死,难得岐懋山大方了一次,有好处这方圆百里的生灵谁不接着?
县衙去药铺的人直接扑了个空,秦逯已经进山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
——虽然进山也找不着龙脉,但是能住在山神庙,让龙脉来找自己。
薛庭挑不出毛病,秦逯之前隐居在山中经常采药,可说对岐懋山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如今忧心生山中生变,愿意亲自去看最好不过。令薛庭在意的是,他没见着墨鲤孟戚的影子。
“墨大夫他们昨儿就进山了……”
前脚进山后脚出事,想不怀疑都难。
可这阵仗,不像人能折腾出来的事啊!薛庭陷入了深深的迷惑,总觉得真相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隔着的不是一道墙而是一层纸屏风,可就是怎么都看不清对面的东西。
罪魁祸首正酣然入梦。
还是那座有灵泉潭的洞窟,日光透过穹顶的缝隙漏入,像一道道金线落在水面。
自昨夜起,潭水就像煮开了的锅,翻腾着冒水泡。
随后水面起了一阵白色的浓雾,这雾越扩散越广,直至将整个洞窟笼罩在内,最后透过石洞缝隙扶摇直上,接天蔽月,生生驱散了乌云再取而代之,使得雪势转小,后半夜已经完全没有风雪了。
雾气化龙,没入地脉。
盘缠着,金跟黑的色泽不明,鳞甲交互,毫无间隙。
这一切都被黑夜掩住,山中更罕有人迹,无人窥得全貌。
山石坚固,地脉的异常在岐懋山反而不明显,越是平坦的地方尤其是河流旁,这种迹象就越明显,原本封冻的地方全部是碎冰,河水搅合这些冰块,有规律的冲撞碰擦。
时而剧烈,时而缓和。
最终坚冰融化、粉碎,河水冲刷后泛起了一层层的白沫。
地脉灵气缓缓退去,天亮后这些白沫碎冰被重新冻在了河中,形成奇特的景象。
日升月落,此刻是正午。
天地灵气交汇之下,洞窟里的雾气终于完全散去,水潭里先是出现了一条鱼的虚影,随即潭水上方由日光“编织”的金色罗网里也有了一个软乎乎的圆团。
一呼一吸,潮涨潮落。
“砰。”
虚影化实,沙鼠落水。
落汤鼠睁开眼,扒拉起了短短的爪子。
——怎么一直在往下沉?
瞬间沙鼠消失,变成了能够自救的孟戚。
他伸手就在水里捞住了一条鱼。
鳞片冰冷的触感尚未消失,就对上了墨鲤的眼睛。
雪白的肌理,四肢跟腰腹间还残存着一小片黑鳞,显出别样的妖异。
“阿鲤,来晒太阳。”
“……”
四臂交缠,亲密无间。
除了没穿衣服泡在冰冷的水潭,阳光只有十几条线外,说晒太阳也没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