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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僵在了原地,任纨扇躺在绣花的鞋面上,一动也不动,然而垂在身侧的那双手却在轻颤。
曾几何时,她也正是用这双手埋的他——
怔仲间,架台上的少年已合扇收回了视线,若生的目光却依旧凝在他身上,反反复复挣扎着挪不了。
不远处的少年,瞧着不过才十七八的模样,她记忆中的那人,却是个年轻的男人。
眉眼沉静,瞳色深邃,鼻梁修长笔直,薄唇轻抿。
衣衫褴褛。
线条匀称干净的下巴上还沾着干涸了血渍。
印刻在若生脑海中的,正是这样一张脸。
她活了两辈子,记得最清楚最明白详尽的也就仅此一张面孔。
那一年,她十七岁,雀奴十六岁。
原本那该是她们最好的年岁,像一朵花,从花蕾到含苞再绽放,当是再美好不过。
可彼时,她们却只不过是伤痕累累相互扶持着活下去的可怜人罢了。
从隆冬到暖春,再从盛夏到暮秋,若没有雀奴,世上也断不会有她。
双腿的膝盖骨早已碎成齑粉,她再无法自如行走。
口中又只余一截断舌,喉咙亦被烫坏,再不能轻松言语。
这样的她,只凭自己想要活下去,难如登天。
可跟着雀奴,也委实拖累了她。
若生犹记得,为了养活她们自己,雀奴什么活计都接。
明明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可她做的却是码头上的脏活累活,当真是每一文钱都是血汗换来的。
她从没有像那个时候一般恨自己无用。
再后来,她身子好上一些,就开始想法子叫雀奴去接些洗衣缝补的活来,她腿断了,胳膊可没断,何况到底也是自幼请了名师教导的,寻常缝补活计,她尚且可做。
但她们的日子依旧清贫得很,雀奴仍日日累得厉害。
她便每日埋头帮人洗衣缝衣,期以挣些散乱铜钿好添补家用。
可往往做不了多少,她就开始咳血力竭。
她的身子内里早已衰败透了……
那一日,她咳得厉害,雀奴就不许她再做活。
恰值中秋月圆时节,雀奴便搬了椅子去小院一角安置于葡萄藤架下,而后推了她去避风处落座,这才转身往屋子里去取先前买的两只月饼。
若生用手拄着下巴,遥遥望着头顶上的那轮明月,眼前却走马观花般浮现出许多往事,逼得她不得不闭上眼低下头去。
喉间一阵腥甜。
她听见有飞鸟扑棱着翅膀掠过天空,随即“簌啦”
一声,响起了阵趔趄的脚步声。
心神一凛,她立即抬头循声望去。
这一望,就撞进了一双仿若深不见底的黑眸中。
明月在头顶上叫嚣,夜色渐冷,她想要扬声提醒雀奴,却碍于无法言语,只在喉间发出含糊声响,徒劳无功。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在宣明二十二年的中秋月圆之夜,在凄清微凉的月色下,她在出事后第一次见了雀奴之外的人,一个全然陌生的年轻男人。
他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了她们的小院子里,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青衣早已被鲜血染透,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她惊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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