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凰山尚是下弦月初露,夜色凛然凄切。
净毓峰偏殿之中,宁神的檀香丝丝萦绕。立在帐外的白衣弟子剑眉紧蹙,一见到里边女子方掀了帘,都还来不及未踏出一步,他便迎了上去。
然而面色却是一贯的清冷,语气波澜不惊:“陆师叔,她——”
“跪久了膝上气血不通,又着了阴气风寒侵体才昏倒,不过如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陆慎雨素净的眉眼间却并无轻松之意,仍是隐了几分忧虑,“你方才说,是宫霖那孩子罚阿澈跪了一天?”
“是。”
“平日里分明冷静自持的孩子啊……”陆慎雨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怎的今日这般不晓得拿捏分寸。”
也修敛了神情立在一侧,猜测这其中应是有他的缘故,所以不欲多说。
陆慎雨叹了口气,瞥见炉上的香已经燃到了短短一截。
就是一炷香前,也修突然抱着昏迷的景澈来到净毓峰求见她,少女惨白无血色的脸庞委实让她震了一震。急急忙忙给她把了脉施了针,最后不放心,还喂与她几粒仙丸以回血顺气。
她是打心底喜欢景澈这个小丫头,心里早存了将景澈收入净毓峰的想法,只等着百里风间回来之后,再与他提起。
可是万万没想到,百里风间前脚一走,后脚景澈便出了事。
唉,注定是不平凡的丫头,初来南穹派便引起诸多风波,日后……看来何时得让天机子简墨替她算算命格了……
心中端想着,一抬眼便看到了也修微有游离的眼神,便知晓了几分他的心思,也不戳破,只和蔼道:“你既担心,便进去看看罢。”
也修拱手鞠了一礼,掀帘入了内室。
看到景澈安详的睡颜,也修紧蹙的剑眉总算是松了下来,恍若清冷远山的雾气被日光拨开,是一片清晰而巍峨的绿意盎然。
淡淡目光滑过少女白皙光洁的额,再细细流连过她远黛般的眉、浓密卷起的睫毛、凝脂般的肌肤,直到顿在她血色紧抿的唇,喉结上下翻滚,却骤然一顿,莫名流露的情感被他陡然收起——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本只是担心,过来看看她罢了;而他陪罚跪的她站一日,只是看不惯她受欺负罢了。
他应是一个无情无欲的人,因为乱世未平,其余的情愫都太过奢侈。
神情含了几分隐忍的纠结,欲转身出去,却听到少女喃喃道:“百里死酒鬼……”
“师父……”
紧阖的眼帘微微地颤动,跳跃几分少女的调皮与肆意,几分少女的情深与妩媚。
也修不知怎的,心头蓦地一紧。
却还是转身出去了。
景澈初醒是第二日正午,陆慎雨正为她施完当日的针。
“先别急着起。”陆慎雨按住她正欲起身的肩,和颜悦色道。
景澈挠了挠头发,环顾四周,熟悉的只有面前这个和蔼女子,清净地仿佛是画中走出来的菩萨。
她微有迷茫地对陆慎雨笑笑,察觉脑袋的昏沉感倒是去了,膝下的麻木还隐隐约约得疼着:“我这是在哪?”
“这里是我的净毓峰,你且好好休养,我已经差人同宫霖说过了,”转念又想,这丫头心性不低,万一同宫霖结了什么仇,日后总硬碰硬也不是办法,于是中和道:“其实宫霖只是严厉了些,罚你跪也是依门规来办,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景澈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
宫霖这摆明了就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若是忍气吞声,那岂不是以后都要被她压在头上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道理她懂,但她未必会付诸实际。在她的世界里,她要么真着一颗心对人好,要么仇视一个人就抵抗到底。
不妥协,不过渡。这就是景澈。
生怕再说下去,陆慎雨会让她立个誓或是下个决心不再同宫霖周旋,于是转了话题:“谢谢陆师祖肯救我。”
“若不是也修火急火燎将你抱来,我在净毓峰哪里知道主峰发生的事。”有意无意地提到也修,她其实是有心帮他们一把。
这男才女貌看在眼里,委实是养眼。
景澈完全没有品位出这话中的暧昧,大大咧咧地一笑:“果然是患难见真情,不枉我同也修这么好的交情。”
陆慎雨失笑,也不再深入说:“你继续歇着吧,这腿是要多休养几日了。”
“景澈谢过陆师祖的照顾,但我想我还是回主峰去吧,免得又有闲言碎语说是仗着剑圣的面子才得了殊荣。”她拒绝起人直截了当,真诚的口气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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