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黑暗中他扯扯唇角,兀自撇开她往里走,语气一贯不正经:“怎的,你不希望我来?”
“确实没希望过,”下颔微扬,好不骄傲,景澈犟着嘴反驳,说完又觉着这话委实太违心,才诚恳补充道,“不过这惊喜来的太突然。”
落在心里几分甜。
百里风间回头看去,目光垂在她脸上,离了远了反而看得清晰,阴影刻在她削瘦的脸愈发上,才发觉不过短短几日,原本粉雕玉琢的少女变得憔悴,从前如黑绸般倾泻的长发此刻凌乱不堪,点点漆黑炭灰残留,嚣叫着昭示她所受的苦难。
勉强扯起的嘴角缓了下去,目光挪开,扫了一眼密不透风的大殿,脸色一紧。
这……这是?
景澈同时也看到了,掩不住惊讶:“师父!这四周是熔岩池?”
走过的路通通消失,只有各自脚下踩着的一方小小地砖孤零零地浮着。横亘在他和景澈之间的,是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中间刀山火海,张牙舞爪。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苗疆人的大殿里竟然有如此诡异的熔岩池。
目光扫回去,见到景澈一脸迷茫地想跨过来,忙喝住她:“阿澈,站在那里不要动!”
“师父,我要过来。”声音不响,坚定异常。
虽然口上总要和师父抬杠,要把他贬低得一无是处,但真正处事来,她对他的依赖已经根深蒂固。景澈倏忽惊讶起来,发现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如同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是一个有所依赖,有所信任,有所托付的世界,她放心将整个生命和灵魂都交给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从前的生活太过平静,时常的针锋相对与小摩擦掩盖了这些情绪。
百里风间哪里知道她心中的千回百转,头疼地想起已经无数次领会过她的不屈不挠,此刻只得妥协:“那跳过来,我接着你。”
他对她张开手臂。这距离对平时的景澈来说不成问题,然而现在腿伤未愈,脚使不上力,未必能保证不出差错。
景澈笑,毫不犹豫地便跳了过去。然而脚尖只点到石砖边缘,身子已经摇摇晃晃向后倾去,一双手立刻圈上来稳稳地拖住了她。
手心一把虚汗,触摸到真切体温,百里风间的心跳才缓缓落了回去。方才他自己心中都闪过万一的担忧,而小徒弟却是绝对的信任,没有半点“万一师父接不住我该怎么办”的顾忌,便跳了过来。
石砖很小,本只容百里风间一人站立,景澈一上来便无比拥挤。
为保她不掉下去,百里风间道:“站到我脚上来吧。”
一边小心翼翼地踩到他的脚上,一边嘴角起了笑:“师父你放心,我不会踩坏你的。”
反唇相讥已经成了习惯,忍俊不禁:“我简直养了一头猪。”
话音落了,她却一反常态没有伶牙俐齿地接上来,一时间四下陷入寂静。目光没有焦距地游离,最后垂眸,看见她极有分寸地拉着他的衣襟,两个人虽贴得极近,也是恰到好处地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饶是如此,少女温软的气息仍近在咫尺,喷薄在怀里,如同一枚蒲羽,软绵绵地挠在心上,酥酥麻麻的,极具撩拨。他几乎要忘了如今他们身处险境不得脱身,此刻倒像是春宵花烛夜炙热的暧昧,四下滚烫的不是熔岩,而是滴落汇聚的龙凤烛泪。
景澈不知是在看哪里,半晌也不说话,突然换了副沉静的面孔,叫人不习惯。
“师父,”她终于仰起脸唤他,素来强硬不留余地的口气出奇委婉,“抓着衣襟好累,我可以抱着师父吗?”
喉头上下蠕动,嘴角扯了扯,话说出口时口型变了,听起来别扭而刻意:“不可以。”
“为什么?”她不屈不挠,步步咬紧。
“没有为什么。”百里风间答得急促,是想早些掐断这个话题。
“可是从前,我也抱过师父啊。”她的声音不是疑问,而是一个深诱的陷阱。
“从前是从前,如今不一样。”理所说出口,话毕后猛地发觉逻辑里的漏洞。
她依然是他的徒弟,他们之间也未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剧变发生,那么为何从前和现在要有区别,究竟是什么发生了变化?似乎有什么深埋在他脑子里的东西将要破土而出,可终究是将要,哪怕蠢蠢欲动仍是不见天日,连他自己也不晓得是何物。
景澈也未必悟得出来,但是她是这样的人,心中想要什么,便会半点不隐忍地说出来。
“是啊,师父,可是我只想抱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