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慢了车速,忽然道:“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我能不能叫你一声姑?”
张玲望向车窗外,心不在焉道:“你开心就好。”
裴缈道:“姑你知道吗,张程第一次见鹤老的时候,就跟鹤老说,要把你介绍给他。”
张玲道:“我这不来拜师了吗,他不肯收,说什么乱了辈分。”
裴缈道:“他是张程的老师,你是张程的姑姑,如果他再收你做学生,确实乱了辈分。”
张玲闻言郁闷嘀咕:“规矩真多。”
裴缈道:“其实张程要把你介绍给鹤老,并不是说让你拜师,而是……介绍对象。”
一听这话,张玲瞬间就脸红了,骂道:“这死孩子……”
然而下面的话却骂不出口了。
裴缈偷偷观察她,发现她面有娇羞之色,顿时心中暗喜,之前他就发现张玲对张养鹤态度不一般,没想到还真是,裴缈有心促成这件好事,毕竟张养鹤这么大年纪忽然就要面临丧子的威胁,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绝对是一大悲事,而且张家可能从此就要绝后了。
于是他又道:“其实我觉得他这个提议挺好的。”
张玲问道:“哪里好了?”
裴缈笑了笑,道:“促成一桩美事,难道不好吗;鹤老是隐藏于民间的国画大师,他这一辈子,算是被耽误了,很可能就要像梵高一样,郁郁而终,等到他百年之后,画作才被人们奉为至宝,你如果跟他成了,只需要给他开办一场大画展,他的人生就完全不一样了,到时候他将会得到他该有的待遇,而且张程说过,你喜欢画画,达到一个疯狂的境界,他既然不肯收你做学生,那你就嫁给他呗,那样辈分就不乱了呀。”
“没错,你说得很对!”张玲眸中似乎闪烁着亮光,有点兴奋地催促道,“继续说。”
裴缈愣了愣,没想到她转变得这么快,于是继续道:“其实你们之间也就是年纪相差的大了点……”
“年纪不算什么。”张玲摆手道,“你说重点。”
裴缈疑惑问:“重点?什么重点?”
“重点当然是怎么才能让他答应这门婚事呀。”张玲道,“你看他那古板的样子,他会答应吗?”
“这个……确实是个问题。”裴缈干笑了两声,道,“张程跟他提这件事的时候,他果断拒绝了,还威胁张程,如果张程再提这件事,他就不收张程做学生了。”
张玲闻言有点泄气:“看吧,我就猜到他肯定不答应,他太古板了,古代男人不都喜欢娶三妻四妾嘛,七八十岁照样娶十八岁小姑娘,这一点老思想他怎么一点都没继承到。”
裴缈闻言差点惊呆,这张玲不愧是单身四十多年的老姑娘,思维方式如此奇葩。
话题暂时性中止,两人都保持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张玲忽然问裴缈:“你说……如果生米煮成熟饭了,他会不会对我负责?”
“这个……”裴缈听到这句话,表情变得相当精彩,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女人。
“别这个那个的,说呀。”
裴缈想了想,道:“鹤老是一个极为负责的人,你看今天在他家,他儿子闯祸杀了人,他认为自己有很大的责任,勇于承担,棍子打过来的时候,他躲都不躲。”
张玲兴奋道:“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按照你说的,先把生米煮成熟饭。”
裴缈懵逼:“什么叫按照我说的?我说什么了!这可不是我出的主意呀。”
“没事,这不重要。”张玲道,“等我的好事成了,我请你吃喜酒,大侄子。”
裴缈无语啊。
把张玲送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张玲家是一栋大别墅,车子刚靠近,就有两个门卫为他们打开了铁院门,裴缈把车开进了院子里。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忽然从屋子里出来,走向车子,边走边嘟哝:“你还知道回家呀,在外面一待就是三天,心野了是吧?以前一直宅在家里不肯出去,现在是一出去就不回家……”
车门打开,裴缈下车。
老者看到裴缈的时候,明显愣了愣,两只眼睛上下转动,在裴缈身上打量个不停。
裴缈过去给张玲打开车门,扶张玲下车。
裴缈扶张玲,完全是因为张玲受伤了,但在老者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感觉两人的动作很亲密,毕竟张玲从小到大连男生的手都没牵过。
这时,张程从屋里走出来,边走边问:“姑姑回来了?”
他一眼看到裴缈,顿时惊讶失声:“裴缈?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快步走到了裴缈面前。
裴缈淡然一笑,道:“送你姑姑回来呀,今天在鹤老那里发生一点事情,你姑姑胳膊受伤了,开不了车。”
“哦……”张程刚想问张玲伤得重不重。
老者语气不善地朝张玲招手:“死丫头,你过来。”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被叫死丫头,画面有点诡异,但不管你年纪再大,在父母的心里,永远都是孩子。
张玲走到老者面前,问:“什么事啊?爸。”
老者把她拉到一旁,低声问:“这年轻人是谁?”
张玲回头看了一眼裴缈,道:“他叫裴缈,是张程的朋友。”
“张程的朋友?”老者闻言两条眉毛顿时拧在了一起,问道,“他多大了?”
“不知道。”张玲道,“看起来……好像比张程还年轻一些,估计也就二十四五岁吧。”
“二十四……”老者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瞪视张玲,压低了声音,道,“我求求你做个人吧,别一天到晚尽做一些没谱的事了,他才二十四,还是张程的朋友,你也下得去手,你都可以把他生出来了!这事如果传出去,我还要不要脸了,都说我张百万的女儿老牛吃嫩草,找个姑爷比孙子还年轻……”
“爸!”张玲闻言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瞪眼大叫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老牛吃嫩草了!”
“嘘——嘘——”老者使劲地做手势,让她小声点,然而已经迟了。
老者尴尬地朝裴缈这边笑了笑,然后拉着张玲就进屋去了。
裴缈一脸懵逼,问张程:“什么情况?那老年人怎么鬼鬼祟祟的?”
张程笑了笑,道:“那是我爷爷,我爷爷估计是以为你和我姑姑谈恋爱呢。”
“老人家真能想。”裴缈莞尔一笑,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车钥匙递给张程,道,“为了送你姑姑回来,我自己的车子还丢在鹤老那里呢,我懒得再跑一趟了,你什么时候过去的话,多带个人过去,帮我把车开回来。”
“好说。”张程接过车钥匙,问,“对了,我姑姑到底怎么受伤的,严不严重?”
“张有为不是犯事了嘛,受害人到鹤老的家门口闹,鹤老的为人你也知道的,直接把门闩拿下来给那些人,站在那里让对方打,你姑姑为了保护鹤老,被人一门闩打在了后肩部位,不过还好,伤得不是很严重,已经给她治疗过了,接下来吃点活血化瘀的药,好好休息一两天就没事了。”
“哦,没事就好,这张有为……”张程闻言叹息道,“老师上辈子不知道作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个儿子。”
裴缈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就好像你姑姑,她这么大岁数没嫁出去,相信你爷爷也为她操碎了心吧。”
“这话倒没错。”张程道,“从我记事起,我爷爷就一直在催我姑姑找对象,别说是我姑姑了,我都听麻木了,到现在,我爷爷奶奶基本已经放弃了,还好我家的家境不错,养我姑姑一辈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裴缈看了一眼他家的大别墅,忽然有点好奇,问道:“对了,你家是做什么的?这大别墅……跟城堡似的。”
张程道:“做生意的。”
“什么方面的生意?”
“这个……”张程诡秘一笑,道:“军事机密,你最好不要问。”
“懂了!”一听这话,裴缈立即就打消了追问的念头,否则自己哪天因为间谍罪被抓进去,都没地方说理去。
这时,裴缈远远听到屋里传来张老爷子的喝骂声:“死丫头你就是不听话,你从小就不听话,你但凡听话一点点,也不至于到现在没嫁出去,我张百万的老脸全给你丢尽了,还老牛吃嫩草,这些小年轻什么心思,瞒得过我啊?都是吃软饭的……”
张玲针锋相对的声音传来:“你就是不相信我,从小就不相信我,我都说了跟他没关系……好,你不让我找年轻的,那我找个老头子,比你还大三岁的!气死你!”
“老头子都不要你!七十岁老头子都看不上你,你看看你有什么?脾气坏,不懂事,四十几岁的人了,屁事都不懂,就晓得画画,画的什么鬼画符!我恨不得一把火把你画室烧了。”
“你烧呀,你烧一个给我看看……”
“我等会儿就烧!”
“你烧呀!”
“现在油涨价了,等油降价,我就去烧!”
……
裴缈和张程并排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屋里的父女对喷,裴缈忽然问:“你们家……经常这么热闹吗?”
“不能说经常吧。”张程很认真地想了想,道,“两到三天一次,算不上频繁,但很规律。”
裴缈咂了咂嘴,有点羡慕道:“真好,有生活气息。”
张程转头望向裴缈,表情像极了黑人问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