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迷们声讨对象的经纪人,自己还听谁起过,当初杜渊海转会省城顺烟时,叶强也是杜渊海的经纪人……
直到两边的队员开始在场上热身,球迷们才渐渐把话题转移到即将开始的比赛上。
欧阳东瞪着眼睛细细打量着身穿蓝色球衣的陶然队员,隔得距离远了,他只能凭记忆认出不多的三四个熟人,周富通、冯展、向冉,还有一个站在球门前的守门员明显年纪大了些,动作已经不是那么灵活……他突然扭头问道:“怎么武成勇也上场了?他不是已经在少年队做守门员教练了吗?”
欧阳东这个冷不丁的问题教老朱张口结舌,这个年轻人对陶然怎么就这样熟悉?很少人知道武成勇的事。他停一停才无可奈何地道:“我们三个门将,一个夏天里受了伤,一个昨天训练时扭伤了食指,幸好武成勇今年也是联赛里报了名的,不然的话……”
“那几个队员又是怎么回事?”欧阳东打断他的话。“劳舍尔和余嘉亮哩,我怎么没看见他们,报纸上不是他们已经归队了吗?”
老朱嘴一咧:“我们现在真是没人了——主力队员有一多半在伤兵营里呆着哩,只能从青年队里抽几个人凑数。”劳舍尔是回来了,可他两天时间换乘了三次航班,从地中海度假胜地飞到柏林,从柏林飞北京,再从北京飞到省城,昨天中午才回到莆阳,这会儿时差有没倒过来都不清楚;余嘉亮他们倒是不用倒时差,可他们有半个月没有系统地训练,即便他们自己愿意上场,袁仲智也不敢让他们上场——接连两个多星期没有系统的训练,他们的体能就很成问题。“在比赛里体力不支而抽筋还是事,要是因此导致动作走样再带来什么闪失的话,只怕袁仲智和我们的方总就只能一头撞死在教练席上……”
欧阳东紧皱起眉头再没话。他也知道陶然目前的情况很糟糕,但是他绝对没有料到,情况竟然会糟糕到这种地步。
“没有外援?”欧阳东不死心地问道。甲A靠国脚、甲B靠外援,这是足球圈里公认的硬道理,可他在场地上没有看见一个穿细白线蓝色球衣的外籍球员。
老朱撇着嘴摇摇头。
“那……这比赛怎么踢?”
比赛开始到现在,整整半个时过去了,除了作为前突尖刀时不时骚扰对手两下的周富通,欧阳东再不记得还有哪一个陶然队员曾经跨越过中线,他们都集中在自己的后场,得更直接一,他们都积聚在自己的禁区内外,用铁桶般严密的防守来对抗对手潮水般的进攻;甘肃白云的后场只有守门员和一个拖后的盯人中卫,剩下的人都蜂拥在陶然的半场,利用场地的宽度和纵身,不停地穿插、扯动、呼应、突破、射门……他们不需要防守,被陶然队员破坏掉的球即便不飞出球场,当它落地时也会再次落到他们的脚下,然后,就又是一次快速坚决的进攻……
这样的比赛实在是索然无味,它甚至还不如一场球队内部的半场攻防训练精彩。
球迷们本来就不高的兴致现在变得更糟糕了,连陶然出钱雇请来的乐队也没了吹吹打打的劲头,好不容易才把一个哈欠压下去的欧阳东分明就看见一个露出半拉肩膀头的鼓手,嘴上吊着一只烟卷,一支手把个红布片子缠绕的鼓锤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鼓面上,那鼓声既没节奏也没声势。
叶强摸出烟盒,递给老朱一支,自己也拈出一支,老朱偏转过身子挡住时紧时慢的凉风,凑在叶强手中的打火机上燃着烟,长长的一口烟气喷出来之后,他一面头表示对叶强表示着客气和礼貌,一面随口问道:“看这模样,这比赛也就这样了。”他咧着嘴,得意地笑起来,“甘肃白云明年还得继续踢他们的甲B。”
叶强头,他赞同老朱的观,虽然他多少年没踢球了,可眼光还是有一的:甘肃人已经没戏可唱了——他们也曾经试过用远射来逼迫陶然队把防线扩大,可他们那欠缺的准星让对手无动于衷;他们也试着把进攻的节奏放缓,在中场附近耐心地来回传递,期待着对手会顾全自己的颜面、还有主场观众的热情,压出来和自己对攻两下,可陶然队员们压根就不理会这个茬,只是把防线稍微前移一,就冷冷地看着他们表演;白云队的十号和七号也是甲B里比较有名气的家伙,既能带球也会护球,他们轮番进行带球突破,希望能寻找到一线机会,可禁区线附近重重叠叠的人和腿就教他们眼花,他们就没法寻找到适当的机会调整步伐来射门,当他们调整好步频和姿态力量时,却又没有射门的角度了……看着陶然队那明显是反复演练过的阵容和防线,叶强不禁暗自赞叹感慨,袁仲智这一手确实是漂亮,虽然场面很难看,可是很实用。球迷们要骂就让他们骂去吧,记者们挖苦就由他们挖苦去吧,只要陶然能顺顺利利地晋级甲A,到那时还有谁会记起这比赛的过程哩?陶然要真能晋级甲A的话,莆阳球迷首先就应该感谢这位主教练,就是他把莆阳陶然这支中游球队带到了今天的位置……
甘肃白云又一次突破分球无功而返,皮球被向冉一脚远远地踹到甘肃人的半场,叶强的目光追随着皮球在半空中的轨迹,眼角的余光却看见欧阳东凝重的表情和皱到一起的眉头。
“怎么了?”叶强狐疑地问,“你看出什么了,怎么就这样一副表情?”
欧阳东用手摩挲一下自己的脸,笑着:“没什么啊,就是有件事很奇怪。”
“什么事?”叶强问。现在连老朱也偏头扭脸望着欧阳东。
“也不是什么大事。”嘴里虽然这样,可欧阳东的神情还是暴露出他的内心想法。“上一场陶然的阵容应该和这差不多,周富通还偷袭得了一次手,我就不大明白,怎么甘肃白云就没思量出一个对付陶然的办法?”
原来是这个事啊。叶强立刻轻松下来,笑着道:“对付密集防守,谁还能有什么好办法?你们重庆展望够横的吧,可要是面对一个象陶然这样的对手,你们又能有办法?”
办法当然有。
“也不是全然没对付的手段。定位球战术、远射、突破下底,要是这些都不行,就强行突破再来个假摔什么的,直接要球。”欧阳东笑起来。他自己就这样干过,不过成功的次数好象也不太多,整整一个赛季下来,他假摔换来的球就一个,黄牌却吃了两张。
叶强也笑了。老朱还没明白过欧阳东到底在什么,只是跟着两人露出一抹不大自然的笑容。他在心里嘀咕着,原来这年轻人还和重庆展望有联系,就不知道他和叶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看情形,两人的关系还不是一般化的亲近。不过这也很正常,叶强手里最大的王牌欧阳东就是重庆展望的台柱子,通过欧阳东的介绍,叶强再在展望俱乐部里招揽下一两桩生意也不是不可能,兴许,这年轻人就和去年的余嘉亮一样,在重庆混得不怎地,想到莆阳来发展吧。
他脑袋里七扭八拐地转过这几番念头,场上形势却突然一变。
比赛进行到第四十分钟,甘肃白云在禁区右侧距离禁区线六米左右获得间接任意球,两个队员一拨一停,一直在中线附近活动的一个白云后卫扑上来就是一脚,高速运动的足球从陶然队员组成的四人人墙中的缝隙穿过,箭一般地扑进了球门的远角——可怜的陶然守门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足球在球门里滚动,在对手射门的一刹那,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场上场下的甘肃人立刻欢呼着扭抱成一团,那个进球的队员几乎没被他高兴得抓狂的队友们勒死……
愤怒的陶然队员立刻紧紧地围住主裁判,大声抗议和争辩着——对手在踢任意球时犯规了,一个白云队员死气白赖地插在陶然人墙中间,在任意球发出的时候,就是他用身体扛开身边的陶然队员,挤出了一条射门的线路!
一脸肃然的主裁判不动声色地冷眼打量着激动的陶然队员。
改判?不可能!他没有看出那位白云队员有什么犯规动作,他用身体扛开对手,这也是规则允许的身体接触。他用严厉的眼神和大声呵斥警告着几个出言不逊的陶然队员,在这些都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之后,他把手伸向自己的衣兜。
向冉立刻就拦下他掏牌的动作,一面声地为队友的不理智言行作着辩解,一面劝戒着队友,让他们赶紧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这个时候再什么都没有意义,更重要的事情是把比赛进行下去,再不能教甘肃人进球了!只要这个比分能拖过一百二十分钟,拖到球决胜负,那时就看各人的运气了!
主裁判到底还是掏出了黄牌,一直骂骂咧咧的冯展就是那个倒霉蛋。要不是向冉使劲拽住他,不定他还要为他的冒失付出更大的代价,即便是这样,那个主裁判仍然差一就再给他添上一张黄牌——满场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冯展一面不情愿地跟着向冉回到球门前,一面扭脸冲着主裁判的方向,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队友们只好按捺下满心头的怨气,围着主裁判为冯展好话求情,总算让主裁判改变了主意放过了他。
第四十六分钟,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上半场会这样结束时,一粒意外的进球让莆阳球迷彻底对比赛失去了希望——
向冉在解围对手的高球时,把皮球*了自家的球门……
零比二!
高高的记分牌上,鲜艳得刺眼的比分就象一把刀,深深地插在莆阳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