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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一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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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人也消瘦了。永乾帝到底是年纪大了,心肠更软。在不威胁自己权柄的时候还是更加看重骨肉亲情的。因此便大手一挥暂且饶了平阳这一回。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总算是尘埃落定。只是二皇子一脉受了这番打击,威信着实不比从前。而二皇子耳边日日听着母亲,发妻美妾的劝谏,也不得不安稳下来。

    只是自此以后,少不得更恨庄麟与宸妃娘娘入骨了。

    大皇子韬光养晦,二皇子被老皇帝连消带打,三皇子云淡风轻不理政务,这些信息对于朝中大臣而言,可能颇有些风云变幻的意思。而对于小一点的弟弟们来说,虽然头顶风起云涌,却也有了在永乾帝跟前得脸做事的机会。

    因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光是前朝有人心思浮动,就连后宫各位生了孩子的嫔妃都借着自己那少得可怜的面圣机会,在永乾帝跟前儿不断进言称赞自家的儿子。永乾帝虽然有意提拔年少的儿子成长起来,与年长的儿子形成立鼎之事,却也不想将所有时间都耗在这种争斗上。因此时间长了,必然觉得厌烦。例行去各主位妃嫔宫中的次数便少了,更乐意多往那些年轻的妃嫔美人宫中走动,消遣时光。

    前文说到当日忽而塔娜为了争宠,不惜派遣心腹之人去宫外搜罗一些房中术,乃至双修之道,加以修习之后,果然以妖媚之姿重新博得永乾帝的喜爱。一时间风头无两,累的后宫妃嫔又恨又羡。只是好景不长,得意的过了尽头,不知怎么竟被宫中伺候的宫俾钻了空子,趁着忽而塔娜前往椒房殿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借着给永乾帝沐浴伺候的机会爬上永乾帝的龙床,更是一举博得永乾帝的喜爱,被封为才人。自此后就住在宣亭殿的西偏殿。

    要说这宫俾本来是忽而塔娜派遣心腹搜罗房中秘籍以及双修之术的时候发现的人才。乃是宦官罪臣之后,家中被抄后就送入宫中充了女婢。听说她姨娘本是前朝红极一时的清倌人,被他爹赎身做了姨娘。她自幼耳濡目染,自然懂得一些床笫温柔之事。忽而塔娜见她年纪轻轻,办事伶俐,遂要到身边服侍。没成想这姑娘心气儿高的很,竟然趁此机会爬上了皇帝的龙床。主仆转眼成了姐妹。恨得忽而塔娜牙根儿痒痒,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于此同时,得了君少优的点播后,一直留神二皇子府内宅动静的君少安也在长时间的监视后,发现了侧妃陈悦兮的古怪莫名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强,做的事情再机密,只要肯查,总能查到蛛丝马迹。再顺藤摸瓜的往上追究一番,二皇子侧妃陈氏同前朝欲孽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就跃然于眼前。

    堂堂大褚皇室嫡出血脉的侧室竟然是前朝公主,君少安大为震惊之下,不觉乱了方寸。草草叮嘱麾下人马严禁口风不得透漏机密后,君少安如临大敌的登了永安王府的门。虽然君少优早已知道了陈悦兮的事情,可是面对着方寸大乱的君少安,君少优还是装出了一副惊愕的模样。

    “以少优之见,我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君少安的面色很沉重。虽然因为弟弟君少优和妹妹君柔然的关系,君少安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脱离皇子夺嫡的浑水。但是这次的事情太过重大,稍有不慎恐怕要牵连无数人马。皇权争夺向来都是血腥残酷的,君少安虽然有了准备,去也不想牵连太广。只可惜世事无常,有些事情终究不是他能做决定的。

    君少优手里摩擦着细腻的青花瓷杯,细细沉思一二后,开口笑道:“大哥身为御林军统领,有戍卫京都之职责。如果京中出现了什么鬼蜮人物,大哥自然可以将其抓捕,严加拷问。如大哥怕此事越权得罪了京兆尹,不妨通知京兆尹去查明此事。毕竟与手掌军权的大哥相比,京兆尹处理长安以内的人事更加名正言顺。到时候从这些个人的口中探听到什么消息,自然也有京兆尹的人上报圣上,倒与大哥无干了。”

    君少安摇头苦笑,开口说道:“这些话也只能糊弄那些不知事的人罢了。陛下与朝中文武百官,哪个不是精明透顶的人物,如何查不出你我在这件事中的痕迹——”

    君少优大笑,开口说道:“正是如此。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却须得弄出这么一番周章来,后面才好行事不是?”

    顿了顿,君少优意味深长的补充道:“不过还要暂且忍耐一二,大哥且等着我的消息,再行出手。”

    君少安一愣,片刻后,恍然大悟,不觉笑道:“原来如此。”

    临近年下,京中的气候越发冷了。昨儿晚上悄悄的下了一场初雪。次日一早透过窗子上的明纸往外看去,只觉得天地间都被敷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白色。院子里有粗使的丫鬟婆子正拿着大扫把扫雪,刷刷的声响隐隐约约的传到屋子里,有种宁谧且安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庄麟早年行伍出身,早已习惯了每日晨起操练。如今虽在京中安荣富贵,却也没忘了手底下的功夫。天没亮的时候就穿戴整齐蹑手蹑脚的去了演武场,折腾了约莫一个时辰过后,见天色已然大亮,自己也锻炼的浑身热气腾腾的,方才回转进内宅吃早饭。

    彼时君少优却是刚刚起身,正在小丫鬟的服侍下洗脸梳头。通了地龙的内宅被烧的旺旺的,外头寒风凌厉,清雪飘飞,屋内却是温暖如春。君少优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夹袄,底下的脚还是光着的,随意趿着鞋在地上走动。

    庄麟定定的看了一眼君少优光滑白皙的脚面,皱眉说道:“这么冷的天儿,只穿这么少,你也不怕冻着。”

    君少优回头,一面吩咐下人去厨房传早饭,一面开口笑道:“自去岁陛下派人将王府内外重新修葺了一番,这地龙几乎从内室铺到外头长廊上。不热就不错了,怎么还冷的。”

    听君少优这么一说,庄麟不觉想起上辈子君少优府上的奢华铺张来。天上还下着鹅毛大雪,护国公府的后花园子里就温暖如春,百花盛开。整个世界都琉璃晶莹,恍若仙境的景象,曾经留在庄麟的脑中很多年。这么一想,庄麟不觉心中一动,开口说道:“如今天冷了,也不好往外走动。你若是闲来无聊,不妨将府里头折腾折腾。我记得你很会弄这些东西,当年你那花园子,没人说不好的。”

    庄麟这么一说,君少优也不免想起自己上辈子的穷奢极欲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虽说大部分都是模仿书中的桥段去讨好别人享受自己,不过细细想来,上辈子过的日子总归是浮躁的。大抵是打心眼儿里就觉得不靠谱不踏实的缘故吧。

    如今重活了这么多年,其实要细细论起来,在永安王府里头的日子绝对没有后世那么奢侈享受。但不知怎么的,君少优就打心眼儿里头觉得舒服。就好像是一艘在大海上漂泊不定的小船终于靠了岸一样,虽然平日里的享受没那么讲究了,但君少优反而觉得更顺心恣意。

    何况如今两人又有了庄毓,君少优就算是为了庄毓的教育着想,也不想把府中弄得花红柳绿跟大观园似的。虽然景色优美,但住久了恐怕心里会浮躁,不能沉淀下来认真琢磨的人生,君少优过一辈子就足够了。如今还是实在些好。

    庄麟默默听着君少优的看法,沉默片刻,开口笑道:“那就随你罢,只要你觉得舒服就好。”

    一面说一面伸手从架子上拽了件儿大氅给君少优披上,待君少优端然坐于食案前,又把君少优的双脚搂到怀中取暖。开口说道:“如今又到了年下万邦来朝的日子。听说今年波斯国进贡了好些羊毛地毯,毛色光亮,质地柔滑,很受京中勋贵喜欢。我明儿去讨些回来叫他们将屋里的这些替换掉。你就算光着脚在地上走也不会觉得凉了。”

    君少优闻言,不觉心下一暖,正要开口说话,只听门外帘栊一阵响动,大丫鬟承影抱着包裹的严严实实地庄毓从外头进来。小包子容色白皙,粉雕玉琢,身上穿着一套大红洒金的袄子,衣领袖口处锁着圈圈白色绒毛,看起来越发可爱娇憨。此刻正张着一双小手臂在承影怀里扑腾着,冲着君少优清亮的喊道:“爹爹,要抱。”

    君少优心下一喜,将口中的话全都抛到脑后,连忙接过小包子放在怀中,笑眯眯说道:“宝宝起来了,昨儿晚上睡得可好?”

    “不好。”庄毓皱了皱小鼻子,奶声奶气的说道:“我要跟爹爹睡。”

    “好。今儿晚上就跟爹爹睡。”君少优压根儿不理会一旁挤眼抹脖子的庄麟,吧嗒一口亲在庄毓的脸颊上,笑眯眯应道。

    伸手帮儿子脱了身上的小斗篷,君少优拿起特地为儿子烧制的小玉碗小勺子摆放在身边儿,厨房早就准备了特地给小孩子吃的小面条,细细的面条被厨子用青菜萝卜染成条条彩色的丝带,打了一个鸡蛋放在碗里,色泽艳丽,香味扑鼻。小包子庄珏抓着自己的小勺子小筷子,将面条一点一点的放入口中,稀溜溜的吃的很香。

    君少优一边照顾着儿子吃早饭,一边自己随意吃两口。庄麟见状,索性拿起筷子为君少优夹菜喂粥。一家三口亲亲热热的吃过了早饭,庄麟磨磨蹭蹭的换了朝服入宫参加朝会。君少优则抱着儿子进书房学习。如今庄毓已快三岁了,按照皇家的规矩,此刻虽然不必进宫念学,却也应该识得几个字,背几首诗。

    为了让儿子识字的过程没那么艰辛,君少优很苏的鼓捣出了汉语拼音和看图认字。一张张巴掌大的卡片,用五颜六色的彩墨画出各种实物的图形,反面写着字,下面标着汉语拼音……

    其实君少优前后几辈子都与子嗣无缘,所以他并不清楚应该怎么教养儿子才是最好的。只有自己一边摸索着一边实验着,他觉得自己主要还是帮助儿子培养一下对学习的兴趣,至于将来进学读书……反正还有那么多桃李满天下的帝师大儒,左右差不了儿子的进学就是了。

    君少优陪着儿子在书房连玩儿带学的认了几个字,就听到外头有人禀报说驸马赵冼登门拜访。君少优手下动作微微一顿,虽然永安王府与椒房殿的过节人尽皆知,但不知为何,这些时日驸马赵冼登门拜访的次数不少。有些时候是与平阳一同过来,有些时候则是自己孤身前来。两人却也没什么正经的事情可聊,不过谈些风花雪月茶菜酒馔一类富贵公子的消遣,君少优心里明白赵冼绝对有所谋算,只是赵冼不提,君少优也懒得问。两人如今比拼的是耐性,左右君少优没什么事情可求到赵冼头上的。因此他也乐意与之虚与委蛇。不过最近两次拜访,赵冼的态度却不比之前云淡风轻,隐隐有些欲语还休的作态,想来是觉得试探到了火候,可以聊些更深层次的。

    君少优心中哂笑,沉吟间不知不觉忽略了身旁的庄毓。庄毓手内拿着几张卡片在君少优面前晃来晃去,却没能吸引自家爹爹的注意,不觉有些委屈的皱了皱鼻子。

    一旁侍立的承影见状,连忙弯身将庄毓从地上抱起来。就见君少优也起身问道:“只驸马一人过来的,还是驸马和公主一起过来的?”

    待得到只有驸马一个人拜访的消息后,君少优轻勾唇角,沉吟片刻,开口说道:“上好茶招待着,只说我即刻就来。”

    传讯的丫头躬身应是,彻身而出。大丫鬟承影抱着小公子狐疑问道:“这驸马可真是奇怪,还是大家公子呢。登门拜访前居然连个拜帖都不送,实在唐突。”

    君少优微微一笑,不太在意的说道:“这些时日驸马总是登门拜访,若每次过来都要提前下拜帖,也太过麻烦了。”

    言毕,回房换了外出见客的衣裳前往正堂会客。彼时驸马赵冼正神色悠悠的捧着茶盏品茗。瞧见君少优翩然入殿,不免起身笑道:“唐突到访,实在是叨扰了。”

    “平阳公主乃是陛下的大公主,论理儿你我都是自家人,赵兄实在不必如此客气。只是今儿怎么不见公主陪伴在侧呢?”

    自从永乾帝在太极宫训斥了平阳公主的不安于室,平阳公主除了每日进宫默写《女则》、《女训》外,其余大部分时间都乖乖陪在驸马身边。如今陛下下恩旨免了平阳公主的责罚,按理说平阳更应该与驸马同进同出,以平息圣怒。如今既没在驸马身边,要么是平阳真的有事,要么就是赵冼有意将平阳支开。

    赵冼手托茶盏,开口笑道:“过两日便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公主自嫁入赵家之后,多年未与皇后娘娘相聚。何况这些时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实在难得清静。今儿公主进宫向皇后请安,母女二人其乐融融,恐怕要在宫门落锁前才能回来。在下在家中闲坐,正琢磨着前日君兄摆出的那一副珍珑棋局,倒有了些许头绪,一时手痒,等不及先下拜帖就贸然造访,还请君兄见谅了。”

    “赵兄这话实在见外,叫少优怎么敢当呢?”君少优莞尔一笑,与赵冼厮见过后端然跪坐于上首。待下人奉上茶水后,又唤人将上回下江浙时候好容易陶登来的一副玉质棋盘与棋子端了上来,悠然摆出后世最为经典的珍珑棋局。伸手向赵冼笑道:“赵兄,请。”

    赵冼正襟危坐,凝神静气认认真真的与君少优手谈。不过片刻,果然以“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手段破了四面楚歌的棋局,君少优哈哈朗笑,随手将手中的棋子扔到棋盘上,拱手说道:“赵兄大才,在下佩服不已。”

    赵冼莞尔一笑,温颜说道:“能想出这样绝妙的棋局,君兄之惊采绝艳,才真叫人敬佩。”

    君少优摇头笑道:“我不过是因缘巧合,从一副古籍当中寻到了这么一副棋局,怎能比得上赵兄的智谋无双。”

    两人你来我往的一顿谦辞,徐徐喝了半盏茶后,赵冼有些撑不住的开口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此番来访,除了想要破解珍珑棋局,实在是有机密大事要与君兄商议。”

    君少优心下一动,面上依然笑容可掬的道:“哦,不知赵兄所为何事?”

    赵冼面色一沉,眸光在堂中侍立的婢子丫鬟身上一一扫过。君少优暗中好笑,却也不会说出什么“君子事无不可对人言”之类扫兴的话,当即摆手说道:“我与赵兄有要事商谈,尔等先行退下。”

    众多婢子躬身告退,鱼贯而出。

    赵冼面色依旧很凝重的看着君少优。君少优莞尔一笑,淡然说道:“赵兄若不嫌弃,不若书房一聚可好?”

    赵冼自觉胸中所怀机密虽算不得是顶天的大事儿,却也称得上影响深远,自然愿意选个密不透风的安静场所去谈和,何况这也能显出君少优对于此事的认真不是?

    两人当即起身前往庄麟在前院儿的书房。其实所谓庄麟的书房,也不过是庄麟每日同幕僚议事的场所,房中却并没有什么机密要紧的文件资料。真正有用的东西早被两人挪到了后宅君少优的书房,一来离着前院儿很远,庭院深深来往无人,更为严谨,二来也方便庄麟同君少优在一起时说话聊天。

    因此当赵冼进入前院儿的书房之后,发现书房内的书籍大多是簇新光鲜的摆放在架子上,就连桌案上摆放的笔架墨砚都是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不免想到世人口中永安王庄麟少年入伍,不喜文事的传言,心中暗暗琢磨了一番。

    君少优对赵冼脸上一闪而逝的古怪视而不见,吩咐下人上了茶水过后,方才向赵冼笑道:“赵兄有话,不妨直言。”

    赵冼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久闻永安王身经百战,武勇无双,深得陛下器重。不知君兄以为然否?”

    君少优闻言,端着茶盏的手掌微微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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