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不由得懊丧欲死,又加上疼痛恐惧,身躯抖个不住。
风清扬朗声道:“二师兄,当年你我兄弟同门学艺,那是何等的温馨快活!此后虽偶有龃龉,也是其乐融融。你又何苦如此,作下这等大祸?”
他把手中剑向前微挺,宁清宇咽喉之上沁出血痕:
“现下你知道死的滋味了么?你可曾真心后悔过?”
这一刹那之间,宁清宇脑中“刷”地闪过一个“死”字。
他正值壮年,体力鼎盛,内功深湛,百病不侵,又整日沉浸在权谋机诈之中,从未想过大限来临那一日。
这个“死”字一闪而过,他登时想到因为自己死了那许多人,那许多人死时的滋味必然比自己难过千倍、万倍,自己的罪孽深重,无以复加。
他自一月之前的大火并之后,一直自鸣得意,从无半分愧疚之心,此时冷汗都透过了重衣。
他脸上阴晴不定,却也只是一瞬间之事。
愧疚之心翻了个个儿,便又被权欲之念压了下去,面上现出刚愎的神色,冷笑道:
“嘿嘿!真是傻话。我若悔过,当初便不会杀那许多人了!大丈夫无权无势,要一个爱惜人命的空名儿有甚么用?
“我所谋不成,俱是天意,老九,我既落入你的手中,那也无话可说。干干脆脆,给我来个痛快的罢!”
他脸上神色变幻,风清扬都看在眼中,此刻听他大言不惭,更说出这番言语,不禁大怒道:“你这人真是无可救药!”手上使力,便要将他刺杀剑下。
力道未发,前方忽地有人阴恻恻地道:
“风清扬!你敢下手害我师父,你的岳父也就没命!”
风清扬一惊,抬眼望去,只见山崖的另一端站着两人。
一个人长发飘拂,须髯满脸,身躯高大,虽然立得不直,不知是被点了穴道还是下了迷药,仍掩不住意气风发,威势凛凛,他手足之上精光闪闪,都带着明晃晃的镣铐,借着月色看得分明,正是慕容雪的父亲慕容恪。
另一人脸色蜡黄,似是重病未愈,口中气喘甚急,似是爬上崖顶颇为吃力,手里一把短刀,锋利的刃口横在慕容恪咽喉之上。
正是宁清宇的得意弟子,伤重初愈的岳不群。
岳不群杀害许清阳时被他反砍一剑,将养一月之后,竟自奇迹般地活了过来,近日已可下地行走,宁清宇因他在这场火并中出谋划策,临战时又奋不顾身,颇加奖勉,允诺待他伤好,便可与宁中则订亲。
岳不群感激涕零,自不在话下。
这一夜宁清宇接到禀报,岳不群原本知道,宁清宇因他重伤初愈,并没带他前来。
但他身在前山,时刻惦着这边的进程。
过了半晌,一名黑衣弟子跑了回来,被他截住,厉声盘问。
那弟子不敢隐瞒,将崖上情形说了一遍。岳不群心机灵敏,知道凭自己武功,便是安健如常,二十个齐上,也绝不是九师叔的对手。
念头疾转之下,进入秘道将慕容恪连拉带拽提了出来。
他们师徒虽使计将风清扬骗下山去,又见他留书归隐,喜悦之余,却也做梦都怕风清扬回来算账。
慕容恪是他们手上最有效的王牌,自须小心守护,每日里好酒好菜地养着,不教饿损了一分,但却每日在酒菜中的人少量的迷药“醉仙蜜”,务必使他手足瘫软,浑无气力。
这“醉仙蜜”乃是天下有数厉害的迷药,一旦沾到,没有半月二十天难以恢复。
慕容恪明知饭菜中被做了手脚,却饥火中烧,又不得不吃。
这日见岳不群神情惶急,拽了他便走。
慕容恪反而心头一喜,知道定是风清扬到了,精神大振之下,竟没怎么用岳不群挟持,便上了思过崖。
慕容恪上得崖来,第一眼便看见风清扬的宝剑抵在宁清宇咽喉上,他恨极这个伪君子,只盼风清扬将他刺死了账。
转眼看时,其中一个女子身穿黑衣,柳眉弯弯,凤目含愁,眼睁睁地望着自己,脸上又喜又悲。
他一瞥之下,心头大震,叫道:“雪儿!”
风清扬与慕容雪上山时经桑小娥易容,本来别人极难辨认其真实面目,但宁清宇心思灵敏,一听到成清铭墓上有警,立时便想到了他们。
风清扬二人研究尸体之时,宁清宇远远地藏在一边窃听,他对二人声音极其熟悉,入耳便知。
等到过得片刻,几十支毒箭对准他们之时,二人均想既然行藏已露,那又何必遮遮掩掩?
早将脸上面具去掉,慕容雪更不习惯穿着件市侩直裰,极不舒服。
当下也脱去了,露出里面的夜行衣,还了她娇好女儿的真实面目。
岳不群现身之际,慕容雪犹在抚慰宁中则,一边看着风清扬与宁清宇的对话,听到岳不群之言,她心头大震,抬头望去,只见慕容恪身形伟岸,气概豪雄,仔细端详之下,约摸还有一两分自己童年时刻的影子。
她一时呆住,心中一个声音叫道:“他是我爹爹!他真的是我爹爹!”
此时慕容恪的目光也射了过来,父女四目相对,心灵交通,这等亲情天性一旦迸发,更无需言语解释。
慕容雪颤声叫道:“爹爹!”拔步奔了过去。
慕容恪泪水盈眶,望出去一片模糊,口中只一古脑儿地叫道:
“雪儿!雪儿!我的好女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