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客气!”
“好说好说!”
“不怪不怪!”几十张嘴一同发言,旁人也听不清什么,堂上堂下,一片翁翁之声。
左思慈本来颇为怀疑此人来历,以为说不定宁清宇出了事,华山派为了圆今天的场子,派上一个形体相似的人冒充蒙混过关。
但他一开口,左思慈便知这个是真货。
他与宁清宇相识几有廿年,若说有人冒充他而能瞒过自己,那是绝无可能。
寒暄已毕,他越众而出,拱手笑道:
“宁二侠出任华山掌门,可喜可贺,定能在继承成大侠遗愿之余,为华山剑派开创一个全新天地。
“但不知宁二侠何以如此神秘,非要戴着面具行此典礼,那可不是有点奇哉怪也?”
在场诸人一百个倒有九十九人存有同样疑问,眼见左思慈首先问了出来,均觉深得我心,当下喧声立止,等着宁清宇回答。
宁清宇前夜在思过崖上被风清扬痛打了十几个耳光,饶是风清扬掌上未蕴真力,他又用灵药敷治,肿胀尽消,几个清晰的巴掌印儿还是留了下来。
“今日乃是他荣登掌门的重要日子,为了避免有碍观瞻,他被逼无奈戴上了这个人皮面具,明知此事乃是武林的一件奇闻,然比之带着几个大手印儿出来现眼,那却是所失者小了。
未出来之前,他便已料到群雄中势必有人发此一问,早早就想好了应付之语。这时哈哈一笑道:
“此中原由说来甚是难为情,不过大家都是至交好友,我也顾不得甚么面子不面子了。
“实不相瞒,昨夜我家后堂的葡萄架忽然翻倒,划伤了脸面,颇为有碍观瞻,这才弄了这么一张劳什子来遮遮丑,无礼莫怪,无礼莫怪!”
说着话,团团做了个四方揖。
众人闻言一怔,接着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不少人酒杯刚举到唇边,笑得喷了出来,淋得旁人一身一脸,旁人却也顾不得怪他,自顾捧腹笑个不停。
原来,当时民间流传有一个笑话,说道有一个县衙小吏,最是惧内。某夜与妻子争吵,被妻子指甲划破了脸。第二日循例当值,县官见他脸上有伤,甚是诧异,询问来由。
此人不敢实说,怕丢了男子汉大丈夫的脸面,只好支支吾吾地道:
“昨夜我家后堂的葡萄架倒了,故此脸被划伤。”
那县官对此中缘故自是心知肚明,当下拍案怒骂此人妻子不守妇道,欺侮丈夫,罪在不赦。
当下便要发出火签传票,缉拿该名泼妇归案。他正骂得痛快,岂知此时县官夫人正在堂后窃听,闻听丈夫如此辱骂妇人,不由大怒,重重咳嗽一声。
那县官适才八面威风,一听夫人声音,不由得体似筛糠,哆哆嗦嗦地道:
“你且退下,我后堂的葡萄架也要倒了!”
这个笑话在当时流传甚广,在座的人十之八九都曾听过。
宁清宇说得虽然文雅,实则是承认自己有季常之癖,不知何事惹恼了妻子,以致被她抓伤脸面。
大家会心一笑,均想这位宁二侠文质彬彬,说话却如此有趣,连这样丢人的事也肯当众说了出来,为人可见也是极好。
大家都这么想,便无人疑心有他,反而对这位新掌门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宁清宇自暴其丑,连左思慈也被他瞒过。
心中纳闷:风清扬悲愤填膺要回来华山,莫非道上出了甚么事儿没有回来?
又或者成老大他们真是暴病而死,与宁老二无涉?
他心下寻思,口中笑道:“宁二侠坦然自承,足见真诚。咱们这些人过的虽是刀头上舐血的日子,可在娇妻美妾面前可就半点威风也没有啦!
“十之八九均是如此,在下后堂的葡萄架也常常倾塌,不过幸好没赶上什么重要事情而已,否则宁二侠这张面具倒可借来一用哪!”
他这番调侃恰到好处,登时堂上堂下又是笑成一片。
笑声之中,一个矮矮胖胖,貌若富贾的中年汉子越众而出,拱手笑道:
“宁二侠,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时候在所难免,可谁能似你肯这般当众坦承?足见阁下勇气非凡,我老侯深表佩服。
“只是此刻时辰已经不早了,二侠你接任掌门的典礼也该举行了罢!”
这人貌相平庸,一团和气,浑不似武林中人。
但众人一见他开言,无不寂然倾听。
此人非他,正是丐帮总护法侯君集。
当年丐帮长老庄梦蝶叛帮犯上,企图置丐帮帮主“神龙”解风于死地,他突起勤王之师,救解风于水火之中。这一役天下知闻,武林中人无论识与不识,提起此事都会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侯君集从此声名鹊起,极得人望。
这次解风有事无暇分身,派他作为全权代表前来赴会,可说是给足了华山派的面子。
宁清宇见他发话,却也不敢怠慢,还礼笑道:
“侯总护法如此抬爱,兄弟愧不敢当。这等丢脸之事,大家不将我骂个臭死已算给我面子了,怎可反加谬奖?按说现下已近午时,典礼早该举行了,只是——”
他载指向身前的三张空桌一点:“这三张桌子上的贵客还没到,请侯总护法与各位朋友稍待片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