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月低笑一声,淡淡说道,“若不是三姐姐嫁为奴妇,昨日怕也是一同获罪呢,可见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是啊,如果她还是相府的三小姐,昨天那样的场面,又岂会不将最好的首饰戴上?
只是……
想到那粗鄙的**,终究心中不甘,卫盈秀微微咬唇,默然不语。
莫寒月将她神情瞧在眼里,只做不见,说道,“如今你在前院,这园子里已不能住,昨日你想来也听到,长房的三小姐要来我们府上住些日子,已议定用你原来的院子,你也算跟我一场,今日就去将自个儿的衣裳、首饰收拾起来,带回去罢!”
卫盈秀没想到她是叫自己去收拾东西,微微一呆,还不能信,说道,“小姐,你是说……”
莫寒月点头,说道,“日后这园子里你虽不能轻易进来,可也还是我院子里的人,只要没有二心,我自会照护!”
这一回,卫盈秀算听的清清楚楚,不禁大喜,忙俯首磕头,说道,“奴妇谢小姐!”
莫寒月唇角微挑,向夏儿道,“一会儿乌婆子就带人去收拾院子,你一同去,不要让她们损毁器皿!”
自然也不能让卫盈秀私自带走什么?
卫盈秀明白,夏儿自然也明白,点头应命。
刚刚把卫盈秀打发走,就听丰儿回道,“小姐,前院的金家嫂子来了!”
金娘子!
莫寒月微微挑唇,唤道,“进来罢!”向丹枫使个眼色,丹枫会意退去。
金娘子进来,见厅里只有莫寒月一人,爬下磕头见礼,还不等起身,就说道,“小姐,那乌婆子惯是个没眼力的,那样的差事,怎么给她?”
难不成都给你?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你急什么,她纵然再贪,这一回也不过百十两银子!”
金娘子扯扯脸皮,生扯出一个笑来,说道,“小姐是主子,自然不将百十两银子瞧在眼里,可我们这等样人,莫说百十两银子,就是十两,也难为到上吊投河!”
这里倒哭起穷来。
莫寒月抬眸向她一扫,淡淡道,“如今是我管着府里,若好事都被你占去,岂不是让人诟病?”
金娘子喊起冤来,说道,“哪有的事,我们也不过给小姐们做几身衣裳罢了!”
莫寒月垂眉,浅浅笑道,“如今虽说开春儿,可是几位小姐都要禁足三个月,这门儿都不出,春装也就免了罢!”
金娘子一听,顿时着急,说道,“我的好小姐,横竖赏口饭吃!”
莫寒月叹口气,说道,“眼前倒有一桩好事,只是怕没有银子给你赚!”
金娘子迟疑,说道,“没有银子可赚,又能是什么好事?”
莫寒月见她一脸迷惑,微笑摇头,说道,“我怎么记得,你娘家侄儿,叫什么……什么来着,是在前院里当差的?”
“德子!”金娘子忙应。
莫寒月点头,说道,“嗯,我记着他大小康几岁,今年……”
“已经十六了!”金娘子又忙应。见莫寒月连着问起德子,突然福至心灵,忙又跪倒,说道,“小姐,眼瞧他年纪渐长,怕做不了小厮,小姐跟前儿又是用人的时候,还请小姐提携!”
她想的倒好!
莫寒月好笑,摇头道,“我用不用他,还要瞧他会不会办差,如今倒是不急!”
原来不是啊!
金娘子大为失望,呐呐问道,“那小姐问起他,是……是……”突然想到自己那侄儿倚仗着自家丈夫是管事,向来欺横,不由一惊,忙道,“那孩子年幼时顽劣,如今渐渐大了,已好了许多,若做出过什么不当的事,请小姐瞧在奴妇尽心的份上,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如果不是因为他欺负小康,她还不知道有这号人物。
莫寒月微微挑唇,点头道,“嗯,年纪大些,自然稳妥,谁又会计较些许小事?只是虽说年长,可屋子里若是没有人管束,怕还是不省心!”
这一回,金娘子才真切的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不禁又惊又喜,说道,“我们原说年节过完,给他议门亲事,只是他说……他说必得是一个模样儿极好的,这又哪里寻去?”
德子的原话,是说胡二那样的**也能得小姐为妻,他又为何不能?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他既是府里的家生子,怎么不报到府里,给他选配?”
金娘子苦笑,说道,“现他前头还有那许多老大的奴仆,哪里就轮得到他?”
莫寒月挑唇,说道,“刚你才说我将好处给了乌婆子,怎么如今现放着更大的好处,又不懂去捡?”
金娘子本是聪明人,一愣之后,跟着大喜,连连点头,说道,“是啊,三小姐嫁为奴妇,身边儿只带去一个丫鬟,如今那院子又要收回来给旁人,她原来的十几个丫鬟自然是要打发的!”自以为猜的无漏,忙爬下给莫寒月磕头,说道,“还求小姐做主!”
莫寒月点头,说道,“你今儿就给他报去府里罢!”
金娘子点头连应,欢欢喜喜的去了。
送金娘子出了院门,夏儿噘着小嘴儿进来,说道,“小姐,那个德子往日也不知道如何欺辱小康,你倒惦记着他!”
莫寒月抬头,见小康侧立在门外,垂头瞧着脚尖,也不进厅,也不离去,不禁一笑,说道,“那德子在前院儿里当差,我总要用一个人将他套上,他才能为我所用,也就……归小康管束!”
语气故意一顿,才将后半句话说出。
厅内厅外,夏儿和小康都是同时一怔,夏儿双眸大张,望着莫寒月一时说不出话来,小康却骤然抬头,向厅里望来。
是啊,如果德子归他管束,还有多少仇怨不能了?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小康,那德子虽然可恶,可往常也不过寻常事,日后我让他听命于你,你随意指使,总强过打他一顿罢!”
小康连连点头,忙进厅来跪倒磕头,说道,“奴才谢小姐还惦着奴才!”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你年纪还小,在我跟前儿我好照应,可是再过几年,总有不能在后园里呆的时候,如今趁势给自个儿打些根基,也为日后留条路走。”
小康听她说出让他出去的话,脸色微白,咬唇道,“奴才只跟着小姐!”
“孩子话!”莫寒月微微摇头,也不多说,唤夏儿拉他起身,说道,“你到前院去寻二公子的小厮,说我有事与二公子商议,请他万万回来一遭!”
小康应命,匆忙而去。
直到午后,卫敬飞才晃晃的回来,见到莫寒月第一句就道,“娘娘滑胎,这府里乱纷纷的,唤我回来做什么?”
原来是怕府里的事添烦乱。
莫寒月微微摇头,说道,“前些时二哥不是还有事烦恼?眼下倒有一个机会!”深吸一口气,才凑到他耳畔,摒住呼吸低语。
卫敬飞本来漫不经心,听到后来,神色由错愕变的欣喜,听她说完,忙连连点头,说道,“这个容易,我速速去办!”起身就向外走去,走到厅门又回过头来,向莫寒月一礼,笑道,“多谢妹妹!”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二哥不必客气!”款款起身,目送他大步而去,这才又向后宅而来。
进入垂花门,脚步在岔道儿上微停,略想一想,转身向正房来。
侯氏刚刚歇晌起来,见到她来,微觉奇异,问道,“怎么这会儿过来?”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晌午乌妈妈来回,说那处院子已收拾妥当,只要换过被褥就好!”
侯氏听说是给卫娉婷安置院子的事,就脸色一沉,说道,“此事你办就是,又来回我做什么?”
莫寒月好笑,说道,“她现住在老夫人那里,如今要她迁入园子,总要母亲前去!十一若去,又不知老夫人说出什么来。”
侯氏与老夫人不和,一向不强她唤什么祖母,她也就乐得一口一个老夫人。
侯氏听她言语,似乎也对老夫人不满,心里倒欢喜,点头道,“说的也是!”又皱眉道,“横竖晚一些要去定省,还是晚些去罢,也免得再跑一遭。”
那岂不是要卫娉婷近晚时分才搬过去?
莫寒月倒无可无不可,点头道,“十一听母亲的就是!”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外头小厮回道,“夫人,大老爷、大夫人来了!”
侯氏顿时咬牙,恨恨道,“他们还有脸来?”可是又不能说不见,只得道,“前厅里请罢!”
小厮外头迟疑,说道,“大老爷已往老夫人院子去了!”
怎么像进他自个儿家里一样?
侯氏脸色更加难看,只得道,“知道了!”转眸向莫寒月一望,皱眉道,“他们来,我倒不好不去,你与我同去罢!”
有这个丫头在,和大夫人斗气像是没输过。
莫寒月点头,替她唤丫鬟来服侍重新匀妆,换过衣裳,向老夫人的院子里去。
刚刚踏进院门,就听正屋里已传来卫娉婷的哭声。侯氏微微扬眉,示意小丫鬟回禀,从挑起的帘子下进去,说道,“哟,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朱氏抬头向她怒视一眼,咬了咬牙,侧过头去。
今天怎么不回嘴了?
侯氏挑眉,心里倒也奇异,先向老夫人行礼,说道,“儿媳见过母亲,母亲万安!”
莫寒月也跟着行礼,说道,“十一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向二人一望,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这会儿过来做什么?”
这是她的府邸!
侯氏心中暗恼,说道,“本来还有些旁的事不曾处置,只是听说大哥、大嫂来,自然是赶来照应客人!”
老夫人冷哼,说道,“他们自来瞧我,倒不劳动你!”
这不是喧宾夺主?
侯氏皱眉。
莫寒月见二人停嘴,这才上前给卫东明见礼,说道,“十一见过大伯父、大伯母,大伯父来了也好,好教大伯父、大伯母得知,给三姐姐的院子已收拾妥当,一会儿就可迁去住。”
她话没说完,那边卫娉婷已失声哭出来,扯住朱氏的衣袖,连声道,“娘,女儿要回去,在这里一年,还不将人生生憋死?”
侯氏听的一惊,问道,“什么一年?”
卫东明默然一瞬,终于叹道,“皇上的旨,说娉婷……娉婷惊扰凤驾,责令禁足一年,无旨不得擅出。如今娉婷是在府上,自然这一年,就在府上禁足!”
“这……这是哪里的话?”侯氏瞪眼。他们的女儿,凭什么住在她府上一年不走。
走到今日这一步,卫东明已无心与她斗气,向老夫人一望,说道,“母亲,今日儿子问过吏部,怕儿子后一步,还要选为外任,娉婷若跟我们回府,难不成儿子上任,将她一个人留在京城的宅子里?如今她人在相府,自然也就留在相府。”
这一次回来,本来是想借着皇后省亲,在皇后面前讨了好,也好另谋个好差事,哪知道偷腥没偷着,反惹一身的骚。
这话怎么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莫寒月好笑,抬眸向老夫人望去一眼。
老夫人倒无可无不可,点头道,“那倒也罢了,只是她的亲事可怎么办!”本说过完年节就成亲的。
卫东明一默,苦笑道,“只能命人去向亲家说明!”说到这里,不禁向卫娉婷一望,脸上皆是忧色。
如果只是获罪禁足也倒罢了,如今这个女儿光着身子被那许多人瞧过,若是被亲家得知,又不知这亲事还能不能成。
侯氏听到那母子二人商议,倒将相府当成他们自个儿府上一般,竟然就此决定将卫娉婷留下,不由皱眉,说道,“虽说是亲戚,娉婷终究不是我们相府的人,为何不奏请皇上,放她跟着大哥上任?”
只因卫娉婷要留在相府,朱氏本来气短,才强忍着不和她争执,此时听她字字句句不愿卫娉婷留下,不由咬牙,说道,“若不是皇后,她又如何会被禁足?”
侯氏大怒,呼的一声站起,向卫娉婷一指,冷笑道,“这个贱人害皇后滑胎,我还不曾说什么,大嫂倒怪起皇后!大嫂若当真不服,今日我们就进宫去,请皇上裁决!”
是啊,任你是谁,如何能与皇后相比?
卫东明吓一跳,向朱氏喝道,“乱嚼什么舌头,憋不死你!”忙起身向侯氏行礼,说道,“弟妹息怒,你大嫂她也是一时情急,弟妹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此刻的事,如果当真闹到皇帝跟前儿,不要说本就是自己女儿闯祸,纵然不是,皇帝岂能不助着自己的国丈,却向他这个区区四品官儿的?
还从来没见卫东明如此低声下声。
侯氏倒顺过一口气来,冷哼一声,说道,“罢了,横竖我们相府也不缺那几粒粮食!”
倒像是旁人到你府里蹭吃喝来的!
卫东明心中气恼,可是如今理亏,女儿又要在她府上留一年,只得咬牙忍下。
第二日,莫寒月如常一早起身出园子去,陪侯氏用过早膳,仍到前院处置事务。
前一日卫敬行已将年节下和皇后省亲用的一应器具清点入库,此时见侯氏前来理事,当先上前一一向她禀报。
侯氏听的头疼,皱眉道,“这些事,你禀你妹妹就是,又来烦我做什么?”
卫敬行一噤,只得道,“是,母亲!”抬头向莫寒月一望,见她只是悄然立在侯氏身边,神情竟没有一丝变化。
侯氏又唤管事略略问过,见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摆手道,“这些没要紧的事,你们回十一小姐就是!”不再多问,向近处一个小厮指道,“你去瞧瞧,相爷可曾回来?”
相爷如果回来,外头岂能不报?更何况,这才什么时辰?
小厮心中腹谤,却哪敢说出口,躬身领命,拔步向府外奔去。
卫敬行挑眉,问道,“母亲,今日可有什么事?”
侯氏点头,说道,“这些日子,府里总不太平,你爹爹说,今日请钦天监来瞧瞧,看是冲撞了什么!”
“钦天监?”卫敬行皱眉。在外读几年书,已不大相信这鬼神之说,只是话是侯氏说出来的,却不敢驳,只是向莫寒月望去一眼。
莫寒月含笑,说道,“母亲,这里既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母亲还请回去歇罢,等爹爹回来,十一命人去禀母亲就好!”
卫敬行也忙道,“是啊,母亲,再说钦天监纵有人来,怕也不是母亲能见!”
钦天监的人都是朝中的臣子,侯氏一个后宅妇人,如何能与这些人相见?
侯氏一听,倒也有理,点头道,“我纵不见,总要传消息给我!”起身唤过芳草,扶着她向后宅去。
卫敬行见她走远,不禁皱眉,说道,“怎么好端端的,想起请钦天监来?”
莫寒月微微挑唇,向他注视,问道,“三哥不信这鬼神之说?”
卫敬行摇头,冷笑道,“这世上若当真有鬼,六弟横死,为何不见他出来给自个儿报仇?”
报仇吗?
莫寒月幽幽笑起,目光掠过前厅门前宽大的庭院,点头道,“三哥说的是!”
如果没有鬼神之说,那她莫寒月是什么?
只是,一个死过一次,借尸重生之人,又还怕什么鬼?
卫敬行见她笑的诡异,加上她那额前长长的留海,分明已是朝阳渐升,却不知为何,心底窜起一缕寒意,激灵灵打一个寒战。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府门外小厮回道,“相爷和二公子回来了!”跟着卫东亭在前,卫敬飞在后,引着一个身穿紫金八卦衣的中年男子进来。
莫寒月、卫敬行忙上前见礼,卫东亭微微摆手,向莫寒月道,“今日本相请钦天监的巫大人来府里瞧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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