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画戟,似笑非笑,口吻则端的是轻蔑不屑道:“本侯素来不斩无名之辈,便再给你个机会,还不报上名来!”
“吾乃凉州军假司马(军司马的副职)华雄华子健是也!”
喝完这句,华雄便浓眉倒竖,提刀跃马,直冲嚣张傲慢的吕布而来。
吕布啧了一声,健臂迅如雷霆地一挥,就轻松化解了华雄强猛的攻势,还因颇有闲暇,恶意满满地嘲了几句:“怎这两万大军就没个像样的大将了?只派个司马出来迎战?还居然是个假的!”
就一边激得华雄怒得嗷嗷叫,一边游刃有余地戏耍他,走了好几回合。
燕清看得忍俊不禁。
——这真是人不可貌相。
别看吕布平时一副冷漠寡言、不善言辞的模样,在搦战叫阵时,一张嘴却气死人不偿命。
难不成在三英战吕布里,他之所以被张飞气得七窍生烟,不是功力退步了,而是着实被揪住了最在意的‘三姓家奴’这一痛处?
燕清这一错神,胜负就已在眨眼间分出。
那是吕布不耐烦跟华雄玩了,先猛力一劈,震得华雄持兵器抵挡的双手发麻,下一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瞧着威武的大将干脆利落地斩落马下。
不等华雄躯体整个坠地,吕布就随手揪住那发冠,刀锋仿佛只是轻轻一划,就如割块豆腐一般,将那面目狰狞的脑袋给斩了下来。
庞大身躯重重倒地,扬起沙尘一片。
失了主人的惊马疯窜,吕布手起一戟,把它也送上路了,接着将华雄的头颅顺手往马背上一搁。
不料这战利品下一刻就差点滚落下来,吕布皱了皱眉,就只有往身后一抛了。
正兴奋得满脸通红的高顺眼疾手快,一下接住,然后交由亲兵,好去献于燕清。
在斗将这一环,获胜者都享有呐喊喧天、鼓声大举,士气大振的特权,败方则不但要承担损了员大将的后果,还不可避免地生出惧怕之心来。
——这丁家假子名不经传,竟是如此厉害!
在一片摧天塌地的奋喊中,刚还因华雄体魄雄壮,气势不凡而生出几分希冀来的董卓,哪儿看不出华雄全程是被耍着打的,脸色阴晴不定,心里则沉得厉害。
他既想骂丁原有眼无珠、将这么个武勇悍强的假儿子放出去便宜了别人家,之前竟然还暴殄天物、大屈其才,将吕布当个主簿来用;又想骂燕清那厮眼毒心狡……
董卓的部将在忙着喝令士兵,想要重新鼓舞渐渐低迷的士气,吕布却是酣畅淋漓地大笑出声,声如巨钟,就连似沸腾一般的欢呼喊鸣都盖不过去。
只见他眉飞色舞,意气风发道:“下一个!”
“贼将休得嚣张!”
眼瞅着军中无人敢去,任那吕布狂叫乱喊,牛辅忍无可忍,大呼一声,就向董卓请示道:“小将愿往!”
董卓看他一眼,却不似刚那样爽快同意,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身后默然不语的其他部将们。
牛辅可是他女婿,单打独斗的能耐也称不上出挑,去了不就等于送死,难道要让他女儿守活寡去了?
而姓董的都同他沾亲带故,当然不是华雄那头角还没来得及露就被斩了的小将比得上的。
得了董卓眼神暗示,担心自己会被放在火架子上烤的李傕唯有一咬牙,上前道:“主公,还请听傕一言,再做定夺。”
董卓道:“说。”
李傕道:“吕布此将,真猛虎也,而其所率兵士,却不过为初生羔羊,一击即溃;反观我凉州将士,皆是百战之身,躯具狼力!何必以短击长,弃众力而不用,单望他一人之勇?”
单挑显然是难挑过了,再这样下去也是自取其辱,还得损兵折将。
要换作光明正大地两军正式对冲,明明是打得过,那何必贪一口气,反而成就了吕布的威名呢!
这话说的,恰恰对上了正愁骑虎难下的董卓的想法。
董卓即刻随梯下来:“汝所言极是!传我令下,全军……”
于是西凉军这边明智地放弃了跟吕布玩单挑,而是让双方大军短兵相接。
地势一片平坦,燕清这边兵数少、装备就不如那边精良、训练不足、经验匮乏等劣势就逐一展现出来了。
饶是吕布、张辽和高顺这三人武力具都出类拔萃,以一当百,董卓的其他部将只要不是对上这三,也不是吃素的,所领的虎狼之师更是名不虚传的骁勇。
眼看着战况渐酣,伤员速增,燕清面色依然沉静如水,只不疾不徐地调转马头,朝自己军队的尾巴处跑去。
好在他生得高大威武,纵面无表情,也有股凶悍气息,是以没人发觉他彻底跑了神去。
独燕清一人被留了下来,吕布同张辽也只有一路虚浮地飘着,随大流出了宫。
待回到府上,找了矮榻坐下,吕布还有些晕乎乎的,问边上一脸悠然神往、崇拜憧憬的张辽:“张文远,刚朝廷上发生啥了?”
冷不防被提问的张辽,不由紧张地摸了摸后脑勺。
他念的书也极有限,不过比起一直赋闲在丁原宅邸里的吕布,他好歹在大将军何进底下效力过一段时间,受耳濡目染,人又机灵,就对局势多少有些了解。
张辽略作思忖,概括道:“袁家不怀好意,假装有心无力,其实暗帮那姓董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