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沙俄在北方的犯境与朝鲜沿海州路民纠纷不断。在这种国内情况下,守旧势力的“排外论”开始抬头,朝鲜人民的反日意识也不断提高,在广大民众中,存在着强烈的反日情绪。
高宗18年(1881)年初,朝鲜全国爆发了大规模的儒生举疏抗争运动,其中尤以反对元山、仁川开港和与美立约的斗争规模为大,以致出现万人联署上疏。儒生上疏斗争的性质比较复杂,有的出于保守的立场,从儒家正统观念出发,举起“卫正斥邪”的旗帜,反对开国与西方外交,但是,更多的人是出于爱国感情。在这种背景下,闵妃一派的官制改革也成了攻击的对象。因为,事实上闵氏政府实行的“官制改革”是打着“维新”的招牌,为巩固自身的统治而在国家政要岗位安插诸闵亲信,排斥异己罢了。
这场上疏斗争的主要矛头是对准日、美等侵略势力和当朝的腐败制度。万人疏中反对大清黄遵宪拟定的朝鲜策略,是把黄氏看为“日本的说客”来反对的,主要是为了反日。
早就愤怒了的大院君见这次运动对自己十分有利,便筹划趁机发动政变。是年8月20日京畿道监试举行初试,儒生云集汉城,策划谋反,准备拥立大院君庶长子李载先为国王,废黜高宗。他们拟定的计划是,以李载先为首,由承旨安奇泳与权定镐等带领,以攻打倭兵为名,将数百名的军士兵分三路,一路拥护大院君打进王宫,赶走高宗和闵妃,一路攻击日本公使所在的清水馆以及倭军驻在的军教场,最后捉拿并杀死闵氏一派与开化派大臣。
但是,因为这个临时聚集的集团人员十分复杂,行动不统一,各项准备极不顾利。到了预定发动阴谋的前一天8月28日,忽有密谋参加者来高密,揭发了这个事件。
次日,李载先及其他株连者30余人尽数被捕,由于没有具体证据,无法碰大院君一根汗毛。10月27日将谋反人员处以斩刑,李载先则流放至济州岛,后来仍被高宗赐死,整个事件才算告一段落。
结果,以李载先事件为转机,不仅大院君的夺权计划失败,而且使闵氏政府借机给儒生举疏抗争运动以致命打击,闵妃集团暂时渡过了政治危机。
闵妃集团本质上是朝鲜政治中的守旧派,它所采取的“开放”政策,不是为了稳固自己政权的假象,就是屈服于外来武力,不得以而为之。这一朝鲜李朝以来最腐朽的势道势力,在李载先事件之后,行径更加猖狂。把持政权的诸闵挥霍无色,生活糜烂,闵妃为祈祷世子无恙,竟在金刚山1万2千个山峰的每一个峰顶供献清钱千两、米一石、布一匹,还经常在宫中施行保佑、巫祝,殿廷灯烛如昼,连曙不体。结果,闵妃集团执政不足10年,国库已然荡尽。为解决财政危机,闵妃一派不仅加强对人民的横征暴敛,甚至买官鬻爵。广大人民在政府的苛敛诛求和外国商人的双重盘剥下,生活更加艰难,大批农民破产,离井别乡逃往国外。人民的流离失所与纳税人的流失则直接导致了国家岁收的减少。
这一年春天,闵妃又作出了一项决定,为现年快九岁的王世子拓挑选王世子妃,以加强巩固自身的势力。闵妃挑选的王世子妃是大堤学闵台镐的11岁女儿。
9岁新郎与11岁新娘的婚姻就像玩过家家,但是闵妃才不管这些,她在王宫中大肆庆祝,每天晚上都举行宴会,国家的财政因此变得极度的穷困。
另一方面,闵妃视大院君入眼中钉肉中刺一般,只要他还活着,自己就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但是大院君狡猾奸诈,始终无法抓到他的把柄,闵妃便偷偷找来巫师,让他半夜祈祷“大院君赶快死亡”负责这件事的人,是个名叫李堂主的瞎眼巫师。李堂主虽然眼瞎,却勇气十足,善于揣测人心,深受闵妃的宠爱。
李堂主得令,在自家后院盖了神堂,每天专心祈祷,隔几天向闵妃汇报一次,领些赏资。
这件事情传到了大院君耳朵里,大院君心声一计,叫来心腹部下韩石镐说道:“我听说有个瞎眼巫师,在自己家后院建了神堂,每天晚上五更天时,祈求我万寿无疆。这件事实在是难以想像啊,你偷偷去那里看看,查明真相。”
“小的一定完成任务。”
韩石镐当晚翻墙潜入李堂主家中,所见景物豪华无比,潜进到后院,正好赶上李堂主在神堂中祈祷。
只见神堂墙上挂着一幅大院君的画像,前面的的祭台上胡乱摆着祭品,李堂主跪在地上敲着鼓、罄,口中念念有词。
韩石镐侧耳细听,听到的祈祷文居然是:“玉皇大帝,大发慈悲,祈求您7日至内将大院君李昰应带往阿鼻地狱。”
李堂主将祈祷文郑重其事地念了99次,又提起身边备妥的弓箭,向大院君的画像射了99次。
在黑暗之中,韩石镐舌挢不下,待李堂主回去睡觉,悄声潜出。一大早,韩石镐来到云岘宫,将一切告知大院君。
大院君紧闭双唇不发一语,韩石镐气愤道:“大监,怎么可以让这恶毒的家伙活着?”
大院君忽然哈哈一笑,道:“你有办法把这个家伙抓来吗?“
“小的带些人去,今天晚上就把他抓到这来!”
“好,那你就带十名士兵吧,一定要把那个家伙抓来。”
“是!”
韩石镐带着十名士兵,坐着步轿,来到李堂主的家。
“这位老爷,我们是初次见面,小的是韩石镐。”
李堂主眨巴着看不到的眼睛,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们家主人吩咐小的请法师前去,还带了步轿来。”
“你的主人是谁?”
“法师去见了面,自然就知道是谁了,快请吧。”
“到底这个人是谁?不告诉我,我哪里也不去!”
“这样的话,那就告诉你吧。请法师前去的人就是云岘宫大监。”
李堂主一听到“云岘宫大监”仿佛站立不稳,颤抖着说道:“什么?云岘宫大监”
“是的,云岘宫大监请阁下前去。”
李堂主稳了稳精神,问道:“云岘宫大监叫我去有什么事呢?”
“这个,小人不知道。”
李堂主心中有鬼,知道见了大院君的面,自己就死定了,不论如何要想办法躲到闵妃那里去,便说:“哦既然是云岘宫大监的吩咐,我一定办到。但是我现在不能去。”
“何出此言?”
“刚刚宫里下令,要我赶快进宫。只有等我从宫里出来,再去云岘宫了。”
韩石镐仰天大笑,高声道:“法师先去云岘宫,然后再进宫也不迟啊。”
李堂主忽然摆出一幅严厉的表情骂道:“喂,拖延了王命,是你能付得起责任的?”
韩石镐笑着回答:“父亲和儿子下达了相同的命令,你还是先遵照父亲的命令吧!”
韩石镐对左右使了个眼色,士兵们上前,将李堂主拖入轿中,直接奔云岘宫而去。
在云岘宫外监视的军人都是闵妃的心腹部下,李堂主也知道这件事,趁着士兵将他拖出轿子的时候大声叫喊:“是王后娘娘召我进宫啊!你们把我拉到这里来,是要干什么啊!”
守卫士兵立刻上前质问,一群人在云岘宫门前争吵不休,双方拉扯着李堂主,一方要他进云岘宫,另一方执意将其送往宫中。
听到吵闹声,大院君来到门前,双方立刻安静了。大院君把看守队将叫来,厉声道:“我跟他说完话之后,自然会送他进宫。你们还要阻拦么?”
李堂主被拉进云岘宫内,大院君根本不想见他,命令韩石镐将其安排在客房:“你跟他在客房住两天,对他一定要客气,饮食也要隆重招待。”
“啊?不是要怎么却隆重招待他?这是什么意思?小的不明白!”
“说这么多干什么?照我说的去做吧!”
韩石镐悻悻然离开书房,根本搞不懂大院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李堂主更是意外,本以为小命要掉,谁知道好好招待他三天之后,大院君居然把他放了。
李堂主心高彩烈地立即进宫,心中万分得意:“哼!大院君是只纸老虎,也不敢对王后宠信的人怎么样。”
闵妃已经知道李堂主被抓到云岘宫之事,听守卫报告似乎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动作。心中盘算着,冒冒然派人进云岘宫,只为了救一个巫师,传出去怕十分的不好听。况且,难保大院君不是安排好了陷阱等自己跳。正等得焦急,宫人传报,李堂主求见。
闵妃退下左右,关切地问:“你被抓到云岘宫,这段期间吃了不少苦吧?”
“启禀娘娘,真是托娘娘的福,小的没吃苦,连大院府大监的面都没见到。”
“什么?没见到大监?你不要欺骗本宫,如实说来,本宫不会怪罪你的。”
闵妃不相信大院君派十余名士兵将李堂主掳去,却连面都不见,就这样把人给放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李堂主干眨着眼睛,热情地申诉:“启禀娘娘,小的也在奇怪,大院府大监的确没见小的。”
“那你被抓走的这三天,是怎么度过的?”
“启禀娘娘,真是托娘娘的福,他们安排小的住在客房里,饮食招待都很好,三天之后就这样给放了回来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
盲眼李堂主看不见闵妃的表情,但是听她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冷。
“启禀娘娘,小的说的全都是真的!小的猜测,大院君定是害怕娘娘,才把小的放了。”
“照你说来,既不问话,也没把你怎样,当初为什么要抓你呢?”
“启禀娘娘,这个小的也不清楚”
在闵妃听来,李堂主说的全是谎话,定是大院君许其以利益,这个瞎了眼的小人坏了心肠,要背叛自己。闵妃面带怒容,却用安抚的口气说道:“你不要害怕,照实说,大院府大监都问你些什么了?”
“启禀娘娘,他什么都没有问啊,真的连面都没有见!”
闵妃勃然大怒:“事到如今,你还想欺骗本宫!”
李堂主扑通一声跪倒,带着哭腔叫着:“启禀娘娘,小的没有欺骗娘娘,我说的都是真的,小的怎敢欺骗娘娘!”
闵妃紧皱着眉头,闭了双眼:“李堂主,你听好,本宫知道你已被大院府大监感化念在以往的情分上,如果你照实说来,本宫不会计较的。但是若你执意欺骗本宫,本宫绝不饶你活命。”
事态变得如此严重,李堂主瘫倒在地,不住地叩头,不住地念叨:“娘娘!娘娘!小人无时无刻不记着娘娘的恩宠,怎能欺瞒娘娘,更不会背叛娘娘。小人所说的全是实话,全是实话呀,娘娘!”
闵妃脸色阴沉,望着窗外,叹了口气:“大院君答应了你什么,你这样欺瞒本宫”
“启禀娘娘,不,不是这样的!这些全都是事实啊!请娘娘明察!”
闵妃忽然站起,朝门外喝道:“来人哪!把这家伙拖出去斩了!”
一片哭嚎声中,李堂主被拖了出去,即刻带往刑场处决。
闵妃走出寝宫,在王宫中的池塘边站定,望着粼粼的波光,喃喃自语:“只用三天,他就和大院君联手,背叛我了这世界,还有谁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