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流下了泪水。
大门的门轴上滴了几滴油,悄无声息的打开了,胡瘸子领头,带着元封和哑姑牵着马走出来,马脖子上的铃铛都摘了,四个蹄子上还裹了破布,走起路来一点声响都没有,就怕惊动左邻右舍。
夜色正浓,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刚走了几步,只见对面土墙下朦朦胧胧站起来一个影子,然后四下里也有了动静,无数影子站起来围过来,原来镇民们都没有睡觉,一直注视着胡瘸子家的动静呢。
“老胡,你不能害了大家啊。”为首的老孙头说道。
“是啊,你走了,俺们怎么办,你这是逼着独一刀屠镇啊。”有人附和道。
“老胡,看在多少年乡亲的份上,你就救救大伙吧。”老孙头说着说着颤巍巍的跪下,一看他下跪,其他人也呼啦啦全跪下了。
走是走不成了,胡瘸子只好退回家中,听从乡亲们的安排,由胡瘸子出大头,镇上凑了五十两银子,委托年龄最长的老孙头前去说合。
独一刀的据点黄草铺距离十八里堡大约两百里之遥,一来一回起码要三天时间,这三天在十八里堡众人心中比三年还要漫长,每天都有人站在堡墙上眺望远方,等到第三天晌午头里,负责眺望的人终于发现老孙头回来了,顿时激动的大喊大叫,全镇人象欢迎英雄一样把老孙头迎了进来,众人都看到老孙头脸上洋溢着笑,心中也就有了底了。
果然,老孙头说了,人家独一刀确实是个讲道理的大刀客,丝毫没有为难他,还留他吃了一顿饭呢。
众人追问,那事情到底谈得怎么样?独一刀咋答复的啊?
老孙头道:“独一刀说了,再说吧。”
再说吧,这算什么答复,众人又问:“那银子送出去没有?”
老孙头一拍大腿道:“遭了,银子忘了给了。”
众人便急了,不送银子算怎么回事,十八里堡人民的心意没尽到啊。
老孙头也急了,争辩道:“人家大刀客日进斗金,会在乎咱这点钱,人去了,话带到了,足矣,你们是不知道独一刀拿什么酒招待我,那可是十年陈的口子窖啊。”
老孙头信誓旦旦,众人却惴惴不安,再说吧,这算个啥子说法,可是再问下去也问不出花样来,只好各回各家。
过了两日,有个从西边过来的商队,竟然没进十八里堡歇脚,在外面搭帐篷过夜,只是派人进来买了些干粮,换了几个马掌,镇上人问他们为啥不进来,他们只是支支吾吾道:“不好说。”
不好说,这算是个什么答案,有啥不好说的呢,镇上人一心想弄明白,于是请张驼子出马,张驼子是老商队出身了,和这些人能说上话,他带了一葫芦酒,两块马肉晃晃悠悠的去了,等回来的时候脸都白了。
众人问,咋了?
张驼子说:“完了,独一刀放话了,等儿子头七那天杀咱们全镇人祭奠他,人家商队不愿意沾咱们的晦气才没进来的,人家看咱们就如同看死人一般。”
头七那天,也就是说明天就是十八里堡的末日,众人的脸也都煞白煞白的,有人提议,跑吧。
“跑?往哪里跑,方圆五百里都是独一刀的地盘,他已经传话下去了,任何堡子不准收留咱们镇的人,再说了,谁能跑得过马贼啊。”张驼子沮丧地说。
众人无语,默默散了,当时就有两户人家收拾了细软出镇到亲戚家避避风头,结果半个时辰之后就在堡子门口发现了他们的死尸,原来独一刀已经派人监视了十八里堡的一举一动。
十八里堡的镇民们如同羊圈里的肥羊,等待着被屠宰的那一刻到来。明日一早,十八里堡就将成为一个死镇。
独一刀说过的话,决不可能更改,镇上所有人的命运都已经注定,那就是做独一刀儿子头七的祭品。
当晚,镇上的人没有像往常那样聚在一起商量,而是各回各家,镇子早早的平静下来,连狗都不怎么吠了。
胡家酒馆里,早已关门上闩,胡瘸子准备了一桌酒肉,把元封和哑姑叫过来一同吃饭,这还是元封第一次上桌吃饭,胡瘸子道:“吃,能吃多少吃多少,不能当饿死鬼。”
哑姑怯生生看着父亲,不敢动筷子,元封却拿起筷子大吃起来,胡瘸子道:“傻子啊,晚上别睡牲口棚了,到我床上睡去。”说着起身披衣进后院了。
哑姑不放心,跟到后院一看,胡瘸子把劈柴的长柄斧头找出来,正在油石上一下下磨着。
磨斧头的声音响了一夜。
次日一早,天光还未放亮,酒馆的门就开了,胡瘸子收拾的利利索索,拎着长柄斧头推开大门,正看见对门铁匠铺的门也开了,大老赵父子腰间插着长刀走出来,两下里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不约而同向旗杆走去。
陆续又有几扇门打开,手持着刀斧的镇民走出来,默不作声地跟在胡瘸子和大老赵身后走着。
到了旗杆下他们才发现有人来的更早,元封早已经盘腿坐在那里很久了,连眉毛上都结起了一层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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