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良的办公室。

    只待林子良签字，我就可以彻底立刻离开克拉公司的总部了。

    分卖场偏离市中心，但好在销售业绩不错，所以都没导购带我熟悉情况，到处一片生疏的面孔。

    米朵，先接触一线，听听消费者对克拉公司的定义与诠释吧。一流的设计师必定是最懂客户需求的。我自我安慰着。

    高雯从思源口中听说我被降职当销售时，她抱打不平替我找过叶琪。可那有什么用呢？

    一切都改不了董事长的决定。

    几天后，一个男人带着小三来买珠宝，我感同身受，没好气地拒绝出售他们看中的那条钻石项链，于是……被经理劈头盖脸训了一顿。

    萧亮不知从哪儿知道了消息，竟然前来卖场看我。

    我见他依旧是模棱两可的态度，冷淡以对。然而，他也并没有追上来。

    晚上高雯约我吃饭，我全程呆滞。在他们争执不休的辩论中，我最后决定打个电话试探一下萧亮的态度，然后一整晚他都按掉了电话。

    我神不守舍，看着高雯与雷奕明你侬我侬的模样，我在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和萧亮怎么就从不如别人恋情那般顺利呢？

    “我还记得那时候，你每次下班回到家，总是会帮我做家务，收拾房子。虽然那时候我们没有钱，房子也很挤，可是过得真幸福。”

    我倚在萧亮家的门口，渐渐失去了意识。

    房间里传出的每个字都如凌迟的刀，在我心头割裂，血肉模糊。

    一个人的心怎么可以那么疼！

    如果不是自己为了挽回这段感情，半夜托齐宇帮忙，找回“星”系列设计草图，屁颠屁颠地赶来萧亮家，我压根儿不知道这个曾经只收容我的房子在此刻还待着一个对我千般设计下局的恶毒情敌。

    没有萧亮的容许，叶琪是进不了这个门的。

    “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萧亮回答。

    “可是在我心里，那些事永远都没有过去的一天。萧亮，难道你真的能完全忘记我们的过去吗？”

    略微的沉默后，他说：“我没有忘记。”

    他说，他没有忘记！

    我靠着门板慢慢滑下，流着泪，难过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抱头哭泣。

    “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米朵，你为什么要自作多情，撞上了枪口。

    门突然被打开，萧亮震惊地看着我。

    我悲痛欲绝，转身离开。

    他拉住我：“你先听我解释。”

    对，电视里都是这种狗血桥段，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女主角会说出“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这样的台词。

    我甩掉他的手，快步下了电梯。萧亮，我也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我只有一颗心，你怎么忍心伤我那么多次？！

    失魂落魄的我，疯狂地奔出他的小区。

    ……

    脚底生疼，刚才冲得太急，忘记把鞋子穿回来，没想到竟然踩到了玻璃碴儿。

    万念俱灰的时候，雷奕明突然像天使一般，出现在我的面前。

    “胖子，你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我把头埋得更低，摇了摇头。

    我不想让他再看到我的泪水，我不应该再去打扰他与高雯的幸福。

    “我之前都是怎么嘱咐你的，要矜持别心急，你老是这么不顾一切地往上扑……”

    我一把抱住雷奕明，眼泪再也荷载不住沉重的伤痛，夺眶而出，哽咽着：“我疼，雷奕明，我好疼啊。”

    脚底的疼哪抵得住我此刻心疼的万分之一，那个地方仿佛被铺天盖地的箭矢戳成伤洞。

    雷奕明背着我，走回了家。我趴在他宽广的背上，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温暖。

    街灯零落如烛，行人稀散。

    我突然间记起不久之前，因为与萧亮闹矛盾，也是雷奕明深一脚浅一脚把我背回了家。

    我贪恋着雷奕明的呵护，要他搬回来住。

    他一愣，沉默片刻后：“胖子，你又在逃避现实了。很多事不是说回去就能回去的，就好像你脚上的这个伤口，哪怕它愈合了，也会留下一道疤。就算你上再多的药，包再多的绷带，都不可能把这道疤完全抹去，你能明白吗？”

    他回来了，是不是我的生活也恢复到了从前？哪怕那个时候我是一无所有的胖子，生活也会比此刻好很多。

    “对不起，我太自私了，每次受伤了，就只想躲到你的身后。”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我终归只是个局外人，但你别难过，我还是会一直陪着你的。”

    目送他离开之后，我无力地躺在了沙发上。

    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子？

    翌日，叶琪竟然找到我的卖场。

    我冷冷道：“你怎么来了？”

    叶琪笑得很平静，只道为解释昨晚之事而来。我针锋相对，没有如以前语气柔和可欺。

    她突然无比怀念道：“我与萧亮的确有过一段感情，但那都已经过去了。昨晚他说，现在他只爱你一个，心里只有你。我试过很多方法，但他还是选择了你。我已经彻底输了。从今以后，我退出他的生活，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我意外：“这些话，是萧亮让你来告诉我的吗？”

    叶琪笑了：“你就这么小看他？可惜了他那么爱你，喜欢萧亮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就算要退出，也是我亲自来跟你说清楚，仅此而已。”

    这时，萧亮突然出现，紧张地把我护在身后，他冷峻对叶琪道：“我说过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谁叫你来找她的？”

    叶琪有些受伤，我连忙帮她解释。

    萧亮一怔。

    叶琪掩饰失落，强颜欢笑告别。

    我没有挽留，心情复杂地目送着她的离去。

    萧亮转身看着我：“昨天她说她前夫可能找她麻烦，她不敢在家里住下去，但我敢保证，我和她之间都已经结束了。我之所以没跟你提过她，是因为害怕引起你的误会——”

    我迟疑着。

    叶琪在我与萧亮之间，反反复复引起了许多战争，并不是简单的一句简单的忘记就能够磨灭掉他们之间的感情。但我还是选择相信萧亮。

    萧亮笑了：“那么你跟高雯的男朋友雷奕明是怎么回事？我昨晚看到他从你家出来，我还和他打了一架。”

    我自顾自忽略了重点，心思电转光闪：“那是因为……他昨天刚好在路上看到我，看我打着赤脚在路边哭……所以才送我回来的。”

    萧亮内疚着：“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敢提起我与雷奕明那坚不可摧的友情，我怕萧亮嫉妒，怕他吃醋，可我没想过我的担忧与害怕为今后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雷奕明与高雯的感情日趋深厚，以前任性的高雯很依赖他，也很尊重他的感受，怕他生气，连最常见的吻戏都不接。偶尔听雷奕明在微信中聊起，都能听出他对高雯莫名沉重的歉疚感。

    从何而来，我也不知。

    不久后，高雯约我们一起去游乐场散心。高雯一见萧亮，立马注意到了他脸上的伤。

    萧亮面露疑惑，正欲开口，雷奕明忙心虚地抢先转移话题，问高雯需不需要改变一下形象，以免被游客认出身份。

    高雯一番乔装打扮后，果然没人认出她的明星身份。

    四个人兴致勃勃地东逛西跑。游乐场“套圈圈”是我最喜欢的活动，我兴奋地看了一圈，哇，这只熊可不就是我现在床上那只熊的情侣款！

    萧亮见我兴奋的表情，自告奋勇地要帮我赢回来。

    可是……咳咳，他有经商管理的才能，但实在欠缺了一些玩乐的天赋。

    失败一次，失败两次……失败N次后，我给他找了好多借口。最后，连我自己都快放弃了。

    萧亮脸色一变，我忙安抚着。此时，高雯又扫兴地要雷奕明试试。

    我拼命地给他们使眼色摇头。

    如果套中了，岂不是打击了萧亮的自信了？

    可墨菲定律注定是出现频率最高的真理。他随便一投，准确地落到了目标上。

    高雯惊喜地跳了起来：“中了中了！我们家老雷中了！”她抱着雷奕明一阵欢呼，萧亮更加不平衡，欲掏出钱包向店家买下全部玩具。我连忙拒绝，可还是忍不住将羡慕的目光投向了熊熊。雷奕明察觉到，说：“这熊就送你吧，就当庆祝你们俩和好的礼物。”

    高雯却一把抢过了熊：“哎，谁说要把这熊给她了？这可是你的战利品，当然要送给我了！”

    我尴尬地缩回手：“我都已经有萧亮了，就算想抱也可以抱他啊！”

    萧亮笑了笑。

    其后，我们一起去玩碰碰车，萧亮是新手，我在外围保护着他，正在这时，又有一辆车已经对准了萧亮，千钧一发之际，我迅速上前撞开那人，于是我很悲催地被那人同伙夹击了。他俩欲向前保护我，被熟练的雷奕明领先，我哈哈大笑，伙同雷奕明把那人逼到墙角。

    但还是没有忽略掉萧亮的醋意，他下车跑到我副驾座，闷闷道：“我要坐在你身边保护你，让我来开！”

    雷奕明见状，也识趣地下车走到高雯座驾。

    高雯：“你干吗呀，多危险啊！”

    “我也得跟人家学学，坐在身边保护女朋友呀！”

    萧亮的表情略微缓和，我感激地看着雷奕明。

    雷奕明真聪明！

    有一个明星做朋友的不幸是，哪怕一起出去玩，也会被人爆料。

    我们四人一起逛游乐园的事情被媒体整版报道：“高雯与萧亮旧情复燃，携新任男友又为哪般？”

    纯属无稽之谈，当站在萧亮旁边的米朵——我，是空气吧。

    但很快，高雯为照顾雷奕明的情绪，强势命Jason联系媒体撤销那则新闻。但这个新闻的写法很是奇怪，感觉在挑拨离间着我们的关系。

    怀疑一闪而过，我也没有去深究分析。

    萧亮也没有借此机会公开我与他的关系，他说，他在等一个完美的契机向世人宣布我的身份。

    我无比憧憬地期待着。

    可这时，经理转达了一个神秘的任务：去即将举行的克拉公司慈善拍卖会当接待……

    不知道高雯是不是想乘此机会向媒体宣布雷奕明的身份还是她本身的展示欲，她拉着雷奕明摆出各种pose，雷奕明很是无奈。

    我匆匆赶到时，又被经理临时交派为酒水招待。

    真是莫名其妙！

    我正端着酒水走向厅门紧闭的宴会厅，哎，刚才经理指定的地点就是这儿啊，怎么没有员工入口呢？

    领班说的明明是在这边啊，怎么没找到员工入口呢？

    我推开厅门。

    舞台上，董事长萧振东正激情慷慨地发言，没想到我开门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演讲。

    我愣住了。

    众人议论纷纷，萧亮眉头一皱，我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萧亮欲向前，他旁边的萧振东似乎在小声地提醒着他。

    他脸色隐忍着愤怒。

    叶琪在不远处明悟地一笑，举起酒杯，故意撞上我。托盘上的酒杯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我被泼了一身酒，跌坐在地上。

    她佯装惊讶地道歉。我按下心底的愤怒，正要说话，萧亮扶起我。

    我难堪地低下头，道：“谢谢萧总。”

    “我先带你去把衣服换下来。”

    我甩开萧亮，强颜欢笑：“不用了，大家都在看着呢，别因为我影响到你。”

    我今天穿着服务员的衣服，对他本来就是一种侮辱，我不能再因我的纰漏影响到他拍卖会的进展。

    我怯怯地望着走近的萧振东。

    他一脸怒气与不屑，对我冷冷道：“小事情都做不好，只会增添麻烦，去换掉你的衣服，回家去吧。”

    我强忍着难受，拉住愤怒爆发的萧亮，宽慰着他。

    “别！萧总！你忙去吧，我没事。”

    我拾起玻璃碎，灰溜溜地离开了宴会厅。

    萧亮到底还是跟了出来。

    “你刚才为什么要过来帮我，他们会怎么想你？”

    这个笨蛋，不知道这么多媒体客户在看着他吗？他是普通身份吗？

    “他们怎么想我重要吗？我根本就不在乎。”

    “可是你爸爸呢？我不想你为了我和他有什么正面冲突，更不想让别人以为你有一个当服务员的女朋友，不想让你因为我丢脸！”

    萧亮失望地看了我一眼：“在你眼里，我对你的感情就这么肤浅吗？如果我想要一份门当户对的感情，大可以选择里面那些光鲜亮丽的女人。可我要的不是她们，我想要的只有你！”

    怎么可能不感动呢？天之骄子与灰姑娘的故事永远能感动一群人，更何况我就是这个故事里的灰姑娘。

    萧亮怜惜地为我拂开散乱的头发，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今天你之所以会穿着这身衣服出现在这里，也是他插手我感情的一贯的作风，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可以跟你保证，不会再让任何人用这种方式侮辱你，包括我的父亲，我需要你站在我身边一起去面对，好吗？”

    我感动地点点头。

    我没想到终有一天我戴着克拉公司最重要、最经典的作品之一——My Queen的钻石项链走向舞台！

    刚才萧亮要我换上礼服，亲自给我戴上他多年前设计的孤品，璀璨别致的My Queen。

    我的女王。

    我幸福又郑重地走上T台。

    下面的人似乎被震惊住了，我更看到萧振东不悦鄙夷的神色。但旁边的萧亮在努力试图说服他，他看向我的目光渐渐平静下来。

    这时，主持人忙开始拍卖程序，在他煽情又详细的推介之下，一个嘉宾出价65万，谁知道叶琪与他举牌竞争，最后你追我逐加到了77万，那嘉宾放弃了竞争，正待叶琪拍卖成功的时候，萧亮突然举牌道：“100万。”

    众人纷纷疑惑又鼓掌，我微笑着走向萧亮。礼仪小姐欲上前摘下项链进行交接时，萧亮突然温柔道：“不用摘了，它的主人本来就是你。”

    感动瞬息而至，我几乎快哭出来。

    他微笑着，拉起我的手，轻轻一吻：“谢谢你来到我身边，My Queen。”

    我握紧了他的手。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此刻就是一辈子。

    My King！

    下台后，叶琪竭力忍耐着怒气，调整情绪后道：“恭喜你啊，拍到了这条My Queen。”但她的手却是伸向萧亮。

    萧亮没有跟叶琪握手，冷眼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场拍卖应该没有邀请过你吧？”

    她尴尬地收回手：“这条My Queen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我今晚本来是势在必得的，没想到最后跟我争的人是你。当然，这些都只是我个人的心愿而已，米朵才是这条项链真正的女主人。米朵，恭喜你啊。”

    “谢谢叶总。”

    萧亮似乎不愿与她多言，拉着我就离开了。

    我疑惑了：“她刚才说这条项链有个特别的意义，是什么意思啊？”

    “五年前，我曾经告诉过她，将来会设计一条能真正代表爱情的作品，就是后来的这条My Queen系列。”

    那么……这款项链是他为叶琪设计的？

    萧亮不自在瞪了我一眼：“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想留着它，我不是已经留给我最爱的女人了吗？”

    我一怔。萧亮是用“最爱”定位我的存在！

    高雯和雷奕明走进来，打破我们逐渐酝酿的甜蜜。

    “我说你们怎么没影儿了呢，原来是藏这儿谈情说爱啊。”

    “高雯，你也来了啊？”我开心地笑，此刻真是幸福。最爱的人与最好朋友都来了。

    “本来呢，我是想趁这个机会来跟你们家萧亮澄清关系的，不过有了他刚才那段深情告白，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人再误会我们了。”

    看到雷奕明，我才突然间记起自己刚才取下的蝴蝶吊坠放在了化妆间，正要急忙去取回时，高雯拦住我：“哎，你急什么呀，我还没好好欣赏欣赏你们的定情信物呢！整整一百万的礼物，戴起来肯定沉甸甸的吧？”

    雷奕明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我爱惜地摸着项链：“对啊，这可是我收到过的最贵重的礼物，是挺沉的。”

    他们走后，我与萧亮到处寻找：“奇怪了，之前明明放在这儿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呢？”

    天，要是雷奕明知道我把他送的挂坠弄丢了，肯定会很生气的！萧亮安慰我道，他已经派人去找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我拒绝放弃寻找。

    萧亮突然问：“怎么，它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我一顿，掩饰着慌乱的情绪：“没有，只是我都已经习惯了，缺了它就总觉得少了什么！”

    但愿，曾经见证我蜕变的蝴蝶吊坠明天就能安然无恙出现在我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