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我嫁给了一个奇丑的男子,结婚后是另一个恶梦的开始,我十月怀胎,分娩了一对龙凤胎,丈夫当时掐死了女孩,我没有变色、儿子六岁时被他乱棒打死,我没有眨眼,可是当他手拿休书在我面前念读的时候,我的瞳仁因为扭曲而失色,灵魂深处情不自禁的发出了声音:不要啊!
一切的幻影随声而灭,我睁开了眼,看到了漫山的火光,观音洒出了甘露汁,说:你终究过不了爱情这一关,你看这漫天的火光了吗?这就是你的
我看着我慢慢变化的身躯说:我不是变化成人了吗?
不,只有经历了爱情,你才能变成真正的人,你现在的心还是狐狸的,你去吧
紫金山半,我结庐而居,杉皮为瓦、翠竹为墙,竹庐左依僧寺、右临流泉。我乘雾而起,风吹动着流云从我的指间飘浮而过,风吹拂着我的白裙长袖在流云中漫天而舞,我看到了我的小屋在流泉的氤氲中点缀着竹影松虬。
似水流年里,乌飞兔走,白驹过隙,樱桃红了又红,芭蕉绿了又绿,在这其间,我饮甘露、沐涧泉、食山果,吸月华,偶尔地,我也调丝竹、阅佛经,与寺中高僧一起打机锋。
那是个月上柳梢的黄昏,我撑起杏花伞,迈着莲花步在秦淮河畔寻找我的旧世人。泓如少女眼波的秦淮河水,不知有多少红粉佳人在这洗尽凝脂、泪尽人亡。这粼粼的碧水是历代无数怀春少女的泪冢,这泪冢在今天又泛着不尽的浮光虚华,各色的画坊之上,香风阵阵,灯红酒绿,俊俏的文人墨客、低俗的市侩小民、显山露水的艺伎在弥漫着你侬我侬的丝竹管弦的靡音里推杯换盏中虚与委蛇。你慕我黄金万两,我羡你二八芳龄。
我想着观音临别时对我说的话:紫金山麓,秦淮河畔心中蓦地悲凉,难道我那个旧世人在红尘千年中己经灵气尽褪成凡尘俗子了。
明月楼的烟云窗关不住里面的似锦繁花,一波一波琵琶古筝曲漫过窗外的柳梢浸淫着路上的行人。我侧目而望,工笔画的窗纸上映着婆娑人影,画工笔下的“四君子”在人影中羞怯着摇动。柳叶下、牡丹前一个衣衫褴褛的书生瑟缩在古老的青石板上,这个时候斑驳的月光透过垂帘般的柳枝斜照着他,点点月光映着他脸上的落寞,他双目空洞无神呆呆的望着明月楼的阁台。
我冷冷的看着他,这,又是一个十年寒窗进京赶考误入风尘的考生吧?明月楼的姑娘哪一个不是薄情寡幸迎张送魏呢?可怜的书生,我向他走去,霎时,我发现我走过的地方犹如“春”猛烈的到来,我走过的地方草长莺飞、花以可见的速度竞放着、柳叶疯狂的生长着,在柔风当中舞动着,我从惊异当中醒过来时,我知道,多年的等待终有了结果,我怀中形如眼泪的轮回珠飞出,从轮回珠里不断变化的图象我知道了眼前这个书生的前世今生,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她。千年的轮回转世,爱与恨操控着他的生命星象,红尘的爱,红尘的恨,发生在她的身上原来可以是那样的哀婉悲伤,一个轮回就是一个过场,一次转生就是一次消磨,奈何桥、孟婆汤、往生道,她的生命在这里重写又重写,轮回珠里映着她千年的际遇。
原来,她受苦了。我走了上去,帮他收拾好地上杂乱的书本说:走吧,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