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泥鳅

孩子都没有近视眼，完全没有课外补习、英语辅导班和钢琴曲，全心全意地与树枝上的小鸟、小溪里的鱼儿和山坡上的石头玩耍。

    “去哪里啊？”田里劳作的熟悉的村民和老黄牛一同看你们经过，丢下一句问候。

    “挖泥鳅哩。”你们争先恐后地回答。

    “早点回家啊，别让爸爸妈妈到处找。”“嗯，知道啦。”你们虚心地甩下一句承诺，但是你们的心早就飞向那片池塘了，不由自主地把脚步加快。

    那是多么纯真的一段时光啊，心里除了一片苍翠的树林中雀鸟的歌唱，溪水里清澈可见的鱼儿和用小喇叭花编织成的项链，再也容不下什么了。

    你再也没有看书的心情了，记忆拉着你的脚往熟悉的村头行走，望着起伏的山峦和竹林，竟让你想泪。你的根扎在这里，你和一条泥鳅无异。夕阳西下，屋顶上升起缕缕炊烟，似乎在呼唤着什么。三两农人停下手中的工作，满意地检查今天的成绩，然后数着手指拿捏着家人喊吃饭的时间，开始到小溪旁洗濯沾上泥巴的裤脚和脚趾头，把锄头和箩筐也一并洗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完工了，长长舒一口气。看看还有时间，从上衣内袋里摸出一包烟，点上，在萦绕的烟雾中眺望远处的大山，大片大片的田野，茂盛的树林和长在小溪旁的小黄花。心里突然感到内疚，在犁田时，他心里想的是如何最快地离开这片土地，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但是脚下这片土地并不责怪他，她相信他是扎根在这里的，他离不开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阿爸，吃饭咯”直到一声熟悉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吆呼着吃草的老牛，扛着锄头，踱步回家了。

    你感到温暖，这个情节你看过，不是在虚幻的电影里，你甚至在生活中扮演过主角。你相信这片长满杂草和怪石的土地自有一股澎湃的力量，滋养人的性情。这是你的性格的源头。她是安静的、温柔的、包容的，她吸纳一切的阳光、雨露、浮云以及月光，和着泥土，搓成一片片树林、田野、河流，把你养大。她于你无求，为你祈福，只愿你做一个拥有安静的温柔的人。

    夕阳西下，你仿佛又看到了乡间小路上出现了七个衣着褴褛的顽孩，他们一边嬉闹着，数着今天的收获，一边偷偷地擦掉脸上、裤脚上沾着的泥巴，心想着回到家少不了一顿臭骂。于是商量着，要不一起去看看隔壁李婆婆家新出生的小狗吧，长得很可爱呢。不知道谁提的建议，赢得了大家的一致赞同，于是闹哄哄地相伴着拐进一条小巷。村头那边开始陆续传来呼唤声，你却在心里偷笑，故意以为是自己有了幻听，还假装那不是自己的名字。心里萌发的固执就像山里的小草破土而出，竟一发不可收拾。直到妈妈带着手电筒找上门来，揪着你的耳朵把你拎出来，你才怯懦又鼓起勇气地反驳：“听不见嘛，这堵墙厚。”于是同伴们各自拎着捉来的泥鳅回家。

    乡村的小路是黑暗的，静悄悄的。一抹微弱的手电筒发出的光在前面带路。你心里有点害怕，不自觉地往妈妈高大的身躯靠拢。妈妈还在生气，数落着饭菜又凉了之类的话，远远地把你落在后头。你小跑起来，顾不上羞涩，把小手塞进妈妈温暖的大手中。妈妈沉默了，紧紧地把你的小手包裹在宽大的掌心，一步一履稳稳地朝家里那盏昏黄的灯光走去。

    你依稀记得，那晚的早月已升空，鱼篓里8条泥鳅一直在唱着不为人知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