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已毕,徐玠打横坐下相陪,又将元贞并利亨皆遣去了外头,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道:“最近因忙着开酒楼的事,家父又忙,倒是没太弄清楚那汤家之事的首尾,听说,他们家走脱了一个汤九郎,可是真的?”
一面说话,一面便将个小匣子沿桌面儿推了过去,笑嘻嘻地道:“草民最爱听热闹了,请大人千万给草民仔细地讲上一讲。”
许承禄捞了把瓜子正嗑着,闻听此言,“噗”地吐出两片瓜子皮儿,道:“这有什么好说的?那汤正德也未免太把咱内卫不当回事了,什么走脱了一个汤九郎?那汤九儿走是走了,脱却是没得脱的。”
信手将锦匣接了,看也不看,直接收进袖中,说话声仍旧十分地懒散:“在徐五爷的跟前儿,本官也不打那诓语。虽然咱把人给找着了,只可惜,找到的也是个半死人,也就撑了五六息吧,人就死得透透的了。”
“哦?”徐玠一下子抬起头,微微上挑的凤眸,瞬也不瞬地望向许承禄:“怎么就是半死的呢?莫非那汤九受伤了?”
许承禄朝口中扔了一粒瓜子,颇为不经意地道:“是啊,被人打伤的,不然怎么说是半死呢,心肝五脏叫人刺穿了一半儿,那不就半死了么?本官赶到之时,那些刺杀的人还在,跟本官过了两招,自知不敌,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吐出几片瓜子皮儿,面具下的眼睛半眯起来,拢住了眼底的阴鸷与冰寒。
彼时的情形,委实相当凶险,若非他来得快,那一本压倒宋大学士的账簿,说不得便要被抢走了。
至于出手的是谁,想也能想到,必是老宋无疑。
“既是半死,那汤九郎供出是谁杀的他么?”徐玠问道。
这似乎是个笨问题。
杀汤九郎的,除了宋家那些人,还能有谁?
许承禄“呵呵”笑起来:“这怎么能呢?那时候他喉咙里全是血泡,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指了指自个儿的前襟,本官才把账簿子掏出来,他就咽了气。”
他摇了摇头,纵使戴着面具,声音听着也满是讥嘲:“他带着这等要命的东西,自然有的是人想要他的命,他也算是死在自己人手上了。”
徐玠一时未语,长眉微微蹙起。
他对此事亦早有所知,但得出的答案,却有异于许承禄。
他不认为是宋贯之的人杀了汤九郎。
因为,前世时,宋阁老其实也没活到最后。
他年纪本就大了,身子骨儿也不算特别康健,建昭十六年的一场风寒,便夺去了他的性命。
徐玠记得,那场丧事办得还挺隆重,请了好些和尚道士来做法事,他还跑去瞧过热闹。
而这也表明,纵使当年宋阁老可能也是暗助诚王之人,却绝非真正的主使者。
其后,元光帝登基,宋家的子弟中,再无一人身居要职,至少就徐玠所知,当年的几名要员里,并没有他老宋家什么事,而到得延康朝,宋家几乎完全退出了朝堂,倒是出了几个很知名的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