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拍他的脸,扬长而去。
媚临走前,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她没有看他,为什么他那么深刻地记得她的眼睛?少央痛苦地低吟。说不出的虚弱蔓延开来,他几乎要支持不住。
啊,是了,他还在生病!
水已经冷了,他却连动也不想动,如果可以死掉的话,该有多好?
如果可以——
“姬少央!”
清亮的嗓音,是她?她来做什么?
“你在里面吗?”
如果可以死掉,他能摆脱多少东西?
“会不会出事?”女孩娇嫩的嗓音带着七分惊慌, “他才刚刚清醒,要是——”
清醒?不!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清醒过!他是一个活在噩梦中的人。
“你别怕,我进去看看!”
干净的声音,是刚才与她在楼下分食的那个男孩子。
“你快去。”她好像快哭出来了。
有那个必要吗?少央站起来,任凭水珠淋淋漓漓地落,也不擦干,随手扯了件浴衣裹在身上,拉开门。
门外的两人同时呆住。
“你——”没有晕倒?恋瞳想问,觉得挺傻的,又咽了。
“你人在里面干吗不说话?”柴阳俊不解, “把我们都吓坏了!”
“你们?”少央冷笑, “你和谁?”
“我——”
“你们在哕嗦些什么?”恋瞳打断, “姬少央!快去把水擦干,再生病别拖累我!”
少央冰寒的目光落在柴阳俊脸上, “这里是我家,不欢迎外客,请离开!”
“喂!你干什么?”恋瞳抗议, “阳俊是我的客人!”
少央看也不看她,径直朝柴阳俊下逐客令: “滚出去,马上!”
“你——”柴阳俊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不便与主人争论,转身走了两步,朝恋瞳道, “恋瞳,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呃,对、对不起。”谁叫她现在住在这个野蛮人家里呢? “明天见!”
“喂,你是怎么回事?他是我的客人耶,你竟然——”直到柴阳俊离开,恋瞳才忿忿地说, “你就那么见不得我有朋友啊?”
少央回到房里,倚在宽大的沙发里,疲惫地闭上眼睛。
“你讲不讲道理?再怎么样,也应该给我留点面子吧。喂,你怎么了?”恋瞳念了半天,发现他脸色声差。
“我好得很。”少央不耐烦地说, “你出去!”
好得很?鬼才相信!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我头痛死了,你少在一边哕嗦!”少央扶着一阵阵抽痛的额角, “滚出去!”
四周安静下来,她真的走了?
也好,姬少央本来就该独自一人。
温热的触感笼罩着重如千斤的头,柔和的热流不可思议地舒缓了痛楚,他倏地张眼。
恋瞳用一块干毛巾擦拭着他兀在滴水的发, “你才刚刚退烧,当然会头痛了,别怕,过两天就会好的。”
“废话!”少央强抑着心头的悸动,恶声恶气地回应。
“你这人态度就不能稍微好一点?”恋瞳叹气,
“好了!这是晚餐,就是你刚刚赶走的人做的,吃完了,就去睡吧。”这一整天,也真够他受的!
“谁要吃他的东西?”少央不屑地“哧”了声。
死鸭子嘴硬!恋瞳端着粥碗,耐心地劝道: “看在我的薄面上,姬大少爷多少吃一点,嗯?”
少央盯着她的眼睛,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她要再三地忍受他?
“因为——”恋瞳转了转眸子, “我忽然发现你这人其实也没那么坏!”
她的直觉不会骗她,那些恶劣的言辞,或许只是某种保护色,某种想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保护色。
“你到底要不要吃?不吃我拿走了!”
“你敢拿走!”少央怒道, “给我拿过来!”
他有预感,这一夜,可能会无梦无忧,也许,他能睡得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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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他怎么了?”一脸好心情走进来的瑟司瞠目结舌。
“生病,病得一踏糊涂!”恋瞳拼凑着仅知的几个成语, “七荤八素、天旋地转总之,很重就对了!”
“今天几号?”
“十一月十二,怎么了?”恋瞳系着小羊皮靴的鞋带,拜姬大少爷所赐,她才上了一天学就请假三天,转眼又是周末,不出去溜达真是对不起自己。
“不对!”瑟司想想,又摇头, “还是不对。”已经过去三天了,还没完?
“你慢慢研究,我走了。”
瑟司拖住她的胳膊, “等一下,他人呢?”
恋瞳朝楼上呶呶嘴, “上面,睡觉!”姬大少爷三天来多半的时间都躺在床上发呆,不知是中了什么邪。
“那你还要出去?”瑟司不高兴地说, “他在生病耶!”
恋瞳翻了个白眼, “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盛气凌人的病人,我还是出去吧,省得呆会儿又被他骂成猪头。”
“你跟我来。”瑟司拖着她走进花园, “我问你,他生病的时候是不是发高烧,然后,整夜做噩梦说胡话?”
恋瞳点头, “你怎么知道?”
“那就对了!”瑟司微笑, “那小子身体壮得像条牛,不过每年都会病一场,症状基本一样,每次大病都是元气大伤,非一个礼拜是恢复不了的,而且这一个礼拜内他的神志绝对不清,你最好是乖乖留在这里,否则他连下床吃饭的力气也没有。”
“有这种怪事?”恋瞳怀疑地盯着他, “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我能有什么阴谋?”瑟司无辜地耸肩, “老实跟你说吧,他不是身病,是心病,每年那个人的忌日,是他最脆弱的时候,病成那样绝对是心力交瘁的缘故。”
“十一月九日:是谁的忌日?”他是三天前病倒的。
“那个——”
‘他妈妈?”恋瞳大胆猜测, “还是他妹妹?”
“他哪有妹——”瑟司忽然顿住, “啊,你就当是他妹妹吧,反倒不会难过。”
“你在说些什么?”恋瞳莫名其妙。
“好了,不管怎样,少央就——”瑟司双手按住她的肩,恳切地说, “拜托你了!”
等恋瞳从呆怔中回过神来,某个奸诈男早已不见踪影!
心不甘情不愿地蹭进二楼卧室,刚一推门,一只不明飞行物扑面而来,恋瞳急忙闭目缩身,险险避过——却是一只枕头!
“姬少爷,你到底有没有心情好一点的时候?”恋瞳拾起可怜的枕头,忍无可忍地问。
“你回来干什么?”几天没有出门,少央显得极是憔悴,红着眼低吼。“我改变主意,不想去了!”
“滚!滚出去!谁也别来惹我!”
他这样子,像极了一只负伤的猛狮,十一月九日是他的亲人们的忌日?恋瞳感到害怕,想走,双脚像生了根似的粘在地板上。
“呜。都出去!滚得越远越好。”低沉的怒吼声慢慢变成绝望的呻吟,他捂着脸,怕见光似的用棉被遮盖着身体。
十一月九日他最脆弱的时候连下床吃饭的力气也没有
恋瞳叹了口气,慢慢地走过去,伸手抚着他的头“你。”
电光火石间,恋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的手已经被紧紧扣住,颈间一片冰凉,那种感觉她曾领教过——是匕首!
少央双目火红,眼中一片迷乱,狰狞地瞪视着眼前的猎物。
他不是姬少央!
恋瞳忽然明白过来,完了!她真的很可能死在他手里,死在这个意识迷乱的男人手里!难怪菊香不见踪影,瑟司也逃得那么快。终于明白了,恋瞳认命地闭上眼。
竟然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久久没有动静,耳边喘息声却越来越重,恋瞳诧异地睁眼:眼前的男子眼中浮现出强烈的挣扎,匕首顶在她颈间,似乎挪动半分都是一件极困难的事。
恋瞳心里微微一动:他本不是那样凶狠的人呵!
在她不曾知道的过去,每年的这个时候,都只有他一个人在生病,发热、噩梦、胡话、挣扎、狂乱而无人理会吗?他一直都是如此孤独的人吗?
眼中一阵酸热,两颗大大的泪珠滑下面颊,落在他持刀的手背上。
“当”的—声,匕首坠地!
恋瞳惊讶地看到,方才还在狂乱中的少央像是被她的眼泪烫伤了一般,颓然跌坐在床上,脸色惨白。
“少央?”恋瞳试探着伸出一只手。
柔软的手掌触上他的,恋瞳欣喜地发现他并未抗拒,于是用力地握紧了,柔声道: “你好点了吗?”
他的痛苦与绝望清楚地暴露在她眼前,再怎样的凶狠也不能遮掩。
“恋瞳?”他抬头。
“嗯!”“你没有离开?”
恋瞳微笑, “没有,我不会走的。”
他忘情地抱住她,那种力道,像是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中一般, “不要离开!永远不要!”
“嗯,你放心。”恋瞳低语,轻柔地抚着他的头。
“别丢下我一个人!”他已经孤独好久了!
“不会的。”
湿热的液体洒在她的颈间,恋瞳明白那是什么,更加轻柔地拍抚自己怀中脆弱的男人, “我会留在这里,你放心。”
十一月十二日,心力交瘁的姬少央,沉沉地昏睡了一整天,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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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不能说。”被电话催逼来菊苑的男人一脸不爽。
“没关系,你要是不说,我就去问漠司哥哥,他总是查得出来的,到时候——”恋瞳笑嘻嘻地凑近他“你以为你瞒得了谁?”
“随你了!”瑟司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这丫头要是查得到,还用得着来问他?
“那好吧,等少央醒了,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你怎么骗我留在菊苑,我又是怎样在你的诱骗下看到他发狂——”
瑟司一把捂住她的嘴, “姑奶奶,快住嘴!”
恋瞳甜甜一笑, “早答应不就结了?”
“你到底要问什么?”瑟司火大地问,今天可是十一月十二日,楼上的火爆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狂,他是疯了才跟这丫头在这里斗嘴!
“你放心,他睡得跟死了差不多,雷也打不醒的!”恋瞳笑嘻嘻地说, “我只要你告诉我,以前的十一月九日,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你真想知道?”
“当然!”
瑟司若有所思,低声说: “你难道不明白一个道理?”
恋瞳不解, “什么道理?”
“有些事,你如果知道了,某种责任就缚在了你的身上,你就再也逃不掉了!”
他的声音极低,带着某种深刻的东西,压得恋瞳心都沉了半寸。 “没问题,我一定要知道!”对她来说,姬少央这三个字,不知从何时起,早已是一种绑缚在心上的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