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有一片草地,我经常看到小孩子们成群结队地踏入这里,有时是为了玩耍,有时是为了睡午觉。
但这次,待我到达,却只看到千纸鹤一人坐在草地上。
她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一动不动。
草看上去有些枯黄,可踩着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直到我离千纸鹤仅剩大约一米时,她才察觉到我。
“来了啊。”
“嗯。”
“看!”
千纸鹤的声音中满是惊喜:
“在这个位置,如果站起来的话,能够俯瞰大半个小镇!”
“喔......”
听她这么一说,我向下望去——
低矮的房屋连接着袅袅升腾的炊烟,街道上零零散散地分布着行人,路灯接连亮起,与黄昏的光线相互映衬。
根据人们模糊的轮廓,我一一辨认着。
看见基隆跟蒙迪了......那个貌似是阿尔吧......哦呀,珀莉小姐在取晒干的衣服......
“好美的落日。”
抬头的一瞬间,我赞叹道。
“这里是观赏落日的不二选择。”
千纸鹤怀念地说:
“小时候,贝丝奶奶偶尔会带我来......”
“我记得你曾说过,人在黄昏之前的时间是比较理性的,而在黄昏之后的时间则是比较感性的。”
“所以,作为理性与感性的交界,黄昏是一天中最适合做决定的时候。”
她接着我的话说了下去:
“这便是为什么我选择黄昏时见你。”
“那么,参战的决定也是你随着日落做出的?”
“当然,多亏于此,我才避免了产生多余的后悔。”
哦~~原来这么管用。
改天我试试......
唔......话说,这回又给盖尔猜中了。
那臭定偶生前到底是猎人还是占卜师?
“......”
“我不会走的哦,我离不开小镇。”
事已至此,我不愿拖延。
“......诶?你,看出来了啊......是神性之目的作用?”
呜哇,真的假的......
“算是吧。”
千纸鹤讶异地看向我,我做了个深呼吸,在她旁边坐下。
“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
我反问她。
与此同时,我预测着她的回答。
嘛......这家伙的理由无疑与神性之目有关,那我只需跟原来一样,将“我用不了魔法”当作借口即可。
但是——
“我不想因为自己的执念而结束我们的关系。”
她是这么说的。
......我们的关系?
“我们的关系?”
“准确来说,我不愿失去你这位好友。”
哦~~我们是好友么,嗯~~我了解了。
“不不不......你这算是另一个执念吧?”
我尴尬地笑了:
“为了继续做我的朋友,故必须将我拉入你们的参战计划?”
一如既往地我行我素啊,这家伙。
“是不是很任性?”
千纸鹤竟有点得意地盯着我的脸:
“并且我知道你绝不可能答应我。”
“那为什么......”
“不把要说的全部说出口——这可不是我的作风。”
“......”
“我相信哦,你终有一天会将神性之目运用到极致的,我也期待着,虽说不一定看得到......慢慢来就好。”
说着,她用胳膊轻轻顶了顶我。
不知为何,这一举动令我倍感亲切。
“......”
忽然,一阵强劲的风刮过,千纸鹤连忙按住自己的头发,似乎说了句什么。
不远处的树林因风而发出“哗哗”的响声,这使我联想到夏季——从早到晚,蝉鸣都会如落叶般倾泻在树的脚下。
风同样撞击着我的耳膜,躁动得像一匹野马。
可我不在乎,毕竟秋风本应是这副模样。对于奉行“永恒”的事物,我总是讨厌不起来。
不过,假设......假设我真的陪这帮小鬼去了别的地方,是否预示着一切将重新开始?那我引以为傲的小镇回忆......
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呢......他们是去参战的啊,即使我与他们同行,也仅仅是个累赘。
小镇上的我是“孤老先生”,远离小镇的我......便是纯粹的无用之人了。
然而,谁都没有错。
风停了。
“我敬佩你的勇气,但我的回复是不会变的哦。”
“嗯,这样啊。”
千纸鹤毫不意外地微微颔首。
落后的、平凡的维格小镇里,有拉雅,有“永恒”,有我存在的意义,它附着了太多我割舍不了的东西。
“......你呢?有勇气摆脱对小镇的不舍吗?”
“我不确定,可我有更为迫切的目标等待着我去实现。”
千纸鹤的眸子中藏着某种情感——那应当是一股恨意。
父母的死塑造了她的仇恨,以致在安稳的日子里,她仍向往遥远的战争。
我逐渐理解了:她要复仇,她渴求换取心灵的平静,哪怕是用杀戮的方式,即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换句话说,我阻挡不了她。
“加油哦。”
好一个了不起的孩子呢。
我把全部的感叹托付于简短的鼓励。
“我会的。”
“嗯......”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想静静地坐上几分钟。
天黑了,我告知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