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挑毛病,但是你也很叛逆啊,你以前从未听过他的话,他说什么你都过耳不过心,偶尔还敢顶撞他。怎么你这次回来突然就在意起他对你的态度,在他面前一句话都不敢说。”
周颂不做声,低着头擦拭一只盘子,好一会儿才道:“我很内疚。”
没错,他内疚。自从迟辰光死后,他变得偏执又封闭,可耻的杀人犯之子的身份使他极度自卑。尤其是母亲去世之后,维系他和周家情感的唯一的枢纽也消失了,家族中旁人的风言风语他都听在耳朵里,逐渐生出叛逆的思想和冷傲的脾气,他仇视周家所有人,盲目的仇视让他分辨不出周灵均对他的爱护是真心还是假意。他总是恶意曲解周灵均的对他的关爱,以最狭隘的目光去审度周灵均对他的良苦用心。以前的他恨不得把‘我厌恶你’这四个字写在脸上给周灵均看,但是周灵均对他始终如一,一直在袒护他、包容他、给他最好的受教育的资源和生活条件,默默帮他安排好了一切,甚至在自己生命垂危时还不忘为他谋划后路。
自从在医院中亲身经历了周灵均的生死瞬间后,周颂想明白了很多事,才发现他以前多么的混沌、多么的蒙昧、多么的幼稚;才发现他一直在辜负周灵均。目睹生死之渺小,才见天地之广大,很不幸,使他懂得这一道理的人是周灵均。
粱桭切了一盘水果,把果盘塞到周颂手里,对周颂使了个眼色。
周颂端着果盘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窗前,把果盘放在周灵均手边的一张矮几上:“大哥,吃水果。”
周灵均看了眼用火龙果、芒果、和苹果拼成的果盘,问:“你切的?”
周颂背着手站在一旁,道:“不是我,是阿桭哥切的。”
周灵均捏起一块插着牙签的芒果,道:“坐。”
方圆两米内没有第二张椅子,所以周颂坐在了地毯上,也从果盘里拿了块儿苹果。他预备着被周灵均抽问工作上的事,但是周灵均迟迟不问,他觉得奇怪,悄悄抬眼去瞄他,发现周灵均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仿佛有心事。
周颂一点点啃手里的苹果,苹果啃完了,周灵均才轻声问道:“姑母的忌日是不是快到了。”
周颂愣了愣:“是月末。”
周灵均把牙签放在矮几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道:“今年我们一起去祭拜她。”
周颂稍稍低下头:“好。”
周灵均看了看他,然后把目光放在手中的杂志上:“你和阿桭是不是该出门了?”
粱桭换了身衣服,拎着两只沉甸甸的礼盒和周颂乘电梯下了楼。走在小区宽阔的甬道里,粱桭问他:“这顿饭吃得有什么感觉?”
周颂两手空空一身轻松地走在他旁边:“鱼不好吃,豉油放多了,有点腻。”
粱桭笑道:“行,我记住了,你下次过来我再做给你吃。”
周颂不答话,鞋尖踢飞柏油路上一颗小石子。
粱桭道:“你能过来看看他,陪他说几句话,他心里很高兴。你那几个兄弟姐妹里边,他最心疼你。”
和其他豪门一样,周家人员构成有些复杂,周颂的母亲周晗有两个哥哥,是周颂的舅舅。周灵均是大舅的儿子,大舅结婚最早,所以周灵均是周颂这一辈儿的长子。周灵均的母亲在生产时难产去世,大舅丧偶再娶,又生下一女,和粱桭一般年纪,是周颂的堂姐。堂姐在美国攻博,听说去年想移民,但是被周灵均一票否决,所以赌气不肯回来。二舅也有一儿一女,年纪都比周颂小,堂弟也在国外读书,读到一半辍学,改当冒险家,拉起几个富豪子弟组了个队伍去周游列国,满世界乱跑,据说现在人在南极。堂妹是最让人省心的一个,凭借自己的能力考入国内一流学府,学的是别具一格的考古专业。周家长辈曾强势要求她选国际政治或金融管理,今后从政或经商,逼得堂妹几乎想离家出走,最后还是周灵均介入,为她力排众议,支持她选择了自己心仪的专业。这几个兄弟姐妹天南海北各在一方,周颂和他们经年累月没有联系,更是无缘见面,所以感情非常之淡薄。
周颂又踢飞了几颗石子,才道:“以后你挑他心情好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就过来。”
粱桭很欣慰地搂住他的肩膀,说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