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亦琨松手,看着夏瑾之跌坐在地,冷哼一声,甩袖出门。
夏瑾之低垂着头,碎发垂落下来,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就那么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被瓷片刺破的脚底渗出殷红的血迹,衬得他面色苍白如纸,唇色尽褪。
**
大婚定于七日后举行。
自从夏瑾之知道了一切,夏亦琨反而给了他自由,再没软禁他了。
夏瑾之从小到大,最重情。
所以夏亦琨百分百肯定,他是绝对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月临安出事后,夏瑾之心里便一直在担心桃夭,想尽办法逃跑,只为见她一面。
现在终于得了机会,却反而不敢再见她了。
他最怕看到她哭。
却更怕她知道真相。
同样地,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双黑白分明,澄澈清亮的眼。
可现实总是这样。
怕什么,就来什么。
大婚前一天。
桃夭约他出来喝酒。
酒馆生意极好,里面坐满了人,耳边满是热闹的喧哗声。
而他们这张桌子,却沉默得格格不入。
桃夭叫了几坛酒,倒了两碗,推给夏瑾之。
“瘦了。”她道。
夏瑾之低头看了眼面前那碗酒,酒水微微晃动,映出的影像也跟着一并破碎。
夏瑾之笑笑,端起碗,跟她碰了一下,“你也瘦了。”
他也没问月临安的事情,而是拿出一个牛皮纸包,递给她,“喏,上次见你喜欢吃,又买了些。”
桃夭抿了口酒,“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夏瑾之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若是在以往,桃夭定会迫不及待地拆开,尝上两口的。
可这次,她却只是将那包小蘑菇干放到一旁,没再动过。
夏瑾之将细节看在眼里,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小桃子却未察觉到一般,弯起眸子,大口喝着酒,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明天要成亲了,紧张么?”
“有什么可紧张的?不过是为了我爹而成亲罢了,那南肆月又不是我想娶之人。”
“既然娶回去了,就要好好待人家。”
“你不懂,听说那南大人家的千金刁蛮得很,我只求别把夏府的房顶得掀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从明日的大婚,到小时候翻墙出去打架的事情,再到东街的哪个姑娘长得好看,又到谁的剑法更加厉害……
夜色越来越深。
二人笑得开怀。
可也终有不得不散的宴席。
脚边摆了一排空酒坛,还有零星的一两个骨碌碌地在地上滚着。
放肆的笑声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桃夭放下酒碗,缓缓敛起唇边的笑意,抬起漆黑而深邃的眼眸,特别认真地看向他,“瑾之。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夏瑾之一愣。
视线无意间对上她的,清澈的眸底映出他的影子,但那视线却像是看得更深更远,一直能到心脏最隐蔽的地方一般,让他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慌乱。
握着酒碗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唇瓣抿起,垂下眸子避开她的目光。
僵硬地笑了笑,“没有了。”
桃夭袖中的手紧攥成拳,长长的眼睫投下一小片阴影,缓缓扯开嘴角,嗓音沉沉,“那……祝你幸福。”
扔下这么一句话,她头也不回地出了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