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看到跟随自己多年的狼卫们,一个个都满身血污的模样,周围的环境更是全然陌生,顿时皱起眉来,问道:“我们为何在此?”
江十三听他这么一问,不由一怔,秦易刚张口说了一句:“回禀公子,这是在函谷关口,我们昨日傍晚在此遭遇刺客,多亏……”他还没说完,江十三忽然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将他拉到了身后,望着离锋,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你可记得,在此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在此之前……”
离锋愣了愣,脑海中隐隐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带着漫天的血色,弥漫在记忆中,让他有些头疼,不耐地说道:“不是刚打退了北蛮阿普王的进犯么?你怎么连这个都不记得了!不对,函谷关?此地距离边关甚远,我们为何会在此地?”
秦易刚想说话,却被江十三一脚踢在小腿上,后退了两步,还没回过神想明白他为何忽然对自己又踢又打的,便听他恭恭敬敬地说道:“回禀公子,我等是奉命陪公子出使晋国,正要回国之时,被人埋伏于此。多亏公子福缘深厚,方能安然无恙。”
“出使晋国?”离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额角一跳一跳的,似乎有什么被遗忘,可更关键的,是处理眼下的问题,他稍加思索,便沉声问道:“可查出刺客是何人所派?是否通知边关守将?”
这次不用江十三动作,秦易也老老实实地后退一步,没敢开口,只听江十三将昨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道来,然而在叙述的过程中,全然未提及孙奕之和青青,甚至连李聃都不曾提起,说起来这番恶战,全是公子带领他们浴血奋战,方才拿下了那些刺客。
只可惜,刺客们见事情败露,活着的也服毒自尽,如今竟是连一个活口也未留下。
可就算没有活口,从这些人的剑法阵仗、容貌口音上,他们也猜出了几分。刻意打扮成北蛮人模样,却没有北蛮人那种常年生活在草原上的面容和粗粝的皮肤,间或有几人开口之时,分明是秦地口音。
“卑职大胆猜测,这些人或许就出自函谷关中,如今尽数覆灭于此,幕后之人或许还会派人来查探,卑职未敢让人前去传信,只怕那些刺客余党还在关内。如今我们人手不足,还请公子示下,眼下该去往何处?”
离锋定定地望着他,他先前的一举一动,都已收入他的眼中,他知道他们还有隐瞒之处,但他相信江十三,必不会故意隐瞒,心存恶念,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记不得自己出使晋国之事,也记不得是怎么到此地的?”
江十三迟疑了一下,看到离锋的眼神沉稳冷凝,忽地心头一动,忍不住问道:“公子只记得阿普王一役,此后之事,莫非都不记得了?”
离锋揉着额角,剑眉紧蹙,深深地望着他,说道:“你直说吧!我不知道自己记得多少,只是眼下的问题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我忘了这些事。”
江十三深吸了口气,说道:“属下昔日曾听说有的人因受刺激过度,或是头部受伤,会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少则几日,多则数年,被称之为离魂之症。只是这离魂失忆之症,并不影响平日行事。依属下之见,公子或许是因昨夜遇伏之事,受到刺激,又或是头部受到撞击,故而忘了一些事。”
“那我忘记的事……你们可知?”
离锋微微眯起眼来,他能感觉到,江十三所言仍有保留,只是他若当真不肯说,此时逼他也无用,反正只要想查,他终究还是能查到,自己失去的记忆里,忘记了什么。
江十三苦笑道:“属下先前犯错受罚,有一段时间未能伴随公子身边,故而公子之事,属下也不能尽数知晓。”
离锋轻哼了一声,转向秦易,问道:“那你呢?十三拼命想拦住你,你要说的到底是什么?”
“属下……”秦易一听江十三提及离魂症,这才醒悟过来,明白他先前拼命阻止自己的原因,真是怎么也没想到,公子这一夜昏迷过去,竟然会患上离魂失忆之症,看起来似乎将青青姑娘和孙奕之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至今都未曾提及青青一次,他一直跟在离锋身边,自然知道自家公子因为这个女子做出多少悖离原则之事,他如今能忘却前尘,他们自是求之不得,哪里还敢在他面前提起青青,再让他错下去。
“属下就是想提醒公子……万万不可轻敌……”他支吾了两句,忽地看到江十三朝函谷关方向指了指,立刻单膝跪地,双目赤红,哽咽着说道:“昨日一战,一百零八狼卫如今幸存不过十三人,其余阵亡弟兄,若不能送回故里,还请公子下令,焚其尸首,日后将其骨灰带回安葬。”
江十三生怕他说错了话,听到此处,终于松了口气。
“只剩下十三人?”离锋一怔,眼神一冷,寒声说道:“一百多人只剩下这么几个,这等血仇未报,如何能让人安葬?你们这就随我去函谷关,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想要我的命!”
“喏!”秦易和众狼卫轰然应声,齐齐朝他深深一拜,只觉得昔日那个冷厉肃杀、所向无敌的公子又回来了,哪怕就剩下他们几个,面对函谷关上万守军,也毫无畏惧。
他们的公子,原本就是当引领群雄,号令千军万马之人,而非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奔驰千里,百转千回,弄得自己陷入困局之人。
对于他们而言,离锋能够忘记那个女子,忘记这几年的事,重新来过,就是眼下最好的消息。
看到他们如此振奋的神色,离锋脑中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似乎看到自己痛苦地在纠结着什么事,可想要看清之时,又忍不住头疼起来,索性抛开那些画面,叫过江十三,细细地吩咐了一番,等其他狼卫收拾了营地,找回跑散的战马,便朝着函谷关进发。
他就算记不得很多事,战斗的本能,和掌控权势与人心的手段,都已经从小就刻入了他的骨子里,区区一个函谷关,几个跳梁小丑,他根本不曾放在心上,至于心中那看不清想不透的模糊记忆,已被他干干脆脆对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