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防汉可是防的紧,特别讲究。
刘崇问心思灵巧,但面色上什么也不表露,只是向赵学宁作揖,陪着笑脸说他们要采购的都已经采购的差不多了,不日就将返回十三行,就不劳烦大总统阁下的一片好意了。
赵学宁听的出来刘崇问的抗拒之心,于是只能摇头叹息,一脸惋惜之色。
“可惜了,刘先生,狡兔尚有三窟,何况人乎?今日回绝一窟,来日,可还有一窟尚存,能安身立命否?”
听着这文绉绉的一句话,刘崇问愣住了。
“大总统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虽然没有在大清生活过,但是我也读过不少书,知道狡兔三窟的故事,一只兔子为了保命,往往不会只有一个窝,而是会有三个窝,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的安全。
而人为万物之灵长,理当比万物更加聪慧,更有戒备之心,更应该准备更多的后路,可刘先生为何只盯着眼前的一个窟,不为自己多寻求一些窟,多留几条后路呢?”
“后路?”
刘崇问直起身子,一脸疑惑地看着赵学宁:“大总统有话不妨直说。”
“士农工商,士农工商,刘先生,商人在大清始终是四民之末,或者说,是贱民,商业,是贱业,尽管腰缠万贯,关起门来锦衣玉食,但是平心而论,商人,真的安全吗?”
赵学宁盯着刘崇问,微笑道:“在我看来,如果说大清官府是一头猛虎,那么刘先生这样的商人,甚至连一只兔子都不如,哪怕一名小小胥吏,也不是商人能够相提并论的。
官府对商人有什么要求,商人就必须要办到,哪怕是十三行的头头脑脑们,紫禁城里一道旨意下来,纵有天大的难题,哪怕自己的事情不去做,也要优先完成朝廷的命令。
就算如此,在朝廷眼里也不过是个贱民,予取予求,生杀大权操控于手,什么时候朝廷缺银子了,就问你们这些商人要,说穿了,十三行不过是紫禁城的另一个钱包罢了。”
赵学宁越说,刘崇问的面色就越是不好,等赵学宁说完,刘崇问的脸都黑了。
“大总统阁下说这样的话语,是在嘲讽老朽是个操持贱业的贱人吗?”
“非也,非也。”
赵学宁摇头道:“要说贱人,其实在大清朝廷眼里,赵某也是贱人一个,整个兰芳共和国内,这样的贱人不知凡几,从这个角度来说,兰芳共和国,不过是一群贱人抱团取暖罢了。”
“所以呢?”
“所以,我是想要劝一劝刘先生,万事留一线,多个朋友多条路。”
赵学宁摊开双手,笑道:“狡兔尚有三窟,何况人呢?这些年,被官府和紫禁城逼到家破人亡的十三行牙商,应该不少吧?刘先生亲眼见到的,应该也不少吧?”
“………………”
“但是刘先生还是要继续做这些事情,因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朝廷重压之下,总要有人做这些事情,而且做这些事情,至少能获得万贯家财,能享受一时,总比吃糠咽菜要好得多。”
“………………”
“可是刘先生,我听说,甘肃那边爆发了一场战事,一个叫苏四十三的人在甘肃造反,朝廷正在着手平定叛乱,却是不知这一次十三行又要摊派多少军资?又有多少人要为此家破人亡呢?刘先生,哪怕今日不遭难,眼见同行遭难,可有唇亡齿寒之感?”
“………………”
刘崇问低着头,双手握拳,身体微微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了头,用莫名的眼光看着赵学宁。
“大总统阁下的意思,是不是想让老朽投靠大总统阁下,暗中为大总统阁下牵线搭桥,传递消息,以此换取大总统阁下对老朽和家人的保护?”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愉快。”
赵学宁笑道:“刘先生既然能来外出办事,想必也是有后台有关系的,身份不一般,如果刘先生愿意为我牵线搭桥,找到愿意和兰芳合作经商的人,最好不过。
另外,以刘先生的后台关系,获得来自紫禁城的最新消息应该也不是难事,刘先生只需要把这些消息实时的传递给我,办成这两件事情,我就会派人保护刘先生。
如果朝廷打算对刘先生动手,谋夺刘先生的家产,我的人会迅速出动,他们可以帮助刘先生金蝉脱壳,逃离广州,来到兰芳,如此天高皇帝远,刘先生可安度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