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一个以前不吸烟,规律运动,饮食习惯与作息都十分良好的人为什么会染上这个毛病,但是恶果已经见到,无论如何以后都不可以再吸烟。”
季落的小喉结滚了滚,心里明白这些道理。
但他更明白,不切除肺叶可能导致的更严重后果。
……他当然不想让季凌多受到任何苦难,切除一个身体组织对于身体的伤害有多大,季落都知道,可是心里一直都有个盼望,想要这方面的专家告诉他,不需要切除,也可能有希望……
可惜没有人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他自己也没有答案。
只有季俊德决定不切除肺叶。
宫祺言轻叹一声,抬眼看看墙上挂着的钟表,“尽快做决定。伯父,不切除肺叶的话,的确会面临许多风险。”
“做什么事都有风险。”季俊德很沉稳,“人的每一天都活在风险里,重要的是要怎么承担,控制,还有面对它。出问题不要紧,解决问题,还有保持一个乐观向上,积极的心态是最重要的。落落?”
宫祺言点点头,随后看向季落:“季落,你觉得?时间紧急,不能再多想了。”
长时间全身麻醉,并且保持一个胸腔打开的状态,对于患者来说非常不好。
季落却拿不定主意。
……他几乎没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刻。
但这次,他真的怕。
一方面怕哥哥受苦,一方面怕以后又要面对一次癌症。
怎么办啊。
谁来告诉他……
怎么办……!!!
“季落。”宫祺言冷静地叫他名字,把季落从一个惊魂不定,咬牙战栗的状态中叫醒,“别犹豫。”
“……”
可是我真的怕,季落心想。
潋滟的桃花眼里从来没有这么多无助的情绪出现过,季落分外迷茫,耳边回荡着时钟指针一点点走向下一刻的滴答声,眼前浮现着的,是男人躺在手术床上失去意识的景象。
怎么办!!……怎么办……
为什么躺在那里的人是他啊。
他什么都没做错。
是我做的错事……
却让他承担这种后果。
呜……为什么不是我躺在里面受罪……
宫祺言凝视季落一会儿,放缓了些声音,说:“麻醉前,他还和我说了句话。”
季落恍然抬头。
“他说,他不怪你。”宫祺言慢慢地说,“不管结果是什么样的,他都不怪你。季落,我看得出来,他很爱你。所以……他也让你,帮他做这些决定。你好好想想,然后告诉我你的决定,好吗?”
“……”
季俊德也看向季落。
他的双眸中充满了鼓励与爱。
季落定了定神,低下头,捂住眼睛。
“不、不切除……”在谁都注意不到的音域里,少年的声音被染满细微的哭腔,“不要切除啊……他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
……
季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麻醉室里。
季落和季俊德被豁免进入麻醉室,都在他身边,陪着他。
他还戴着呼吸机,身体功能也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暂时说不出话。
而季落看到他醒来以后,凑过去在男人的脑门上,先亲了一口。
‘啵唧~’
……季凌无奈地动动眼皮,努力想要抬手,揉揉季落的脑袋。
季落很乖,读懂他的意思,自行把毛茸茸的头蹭了过去。
随后他抓着男人的手腕,让他五指张开。
也将自己的手指张开,和季凌的一起,比划着‘击掌’的姿势。
少年纤细白皙的手上戴着两个戒指。
一个是他自己的订婚戒指,一个是帮季凌戴着的,他的戒指。
“手术顺利完成啦,好棒啊。”季落说着话,把无名指上属于季凌的戒指摘下来,轻缓地戴回给他,“哥哥,以后不许抽烟了喔。要是有烟瘾……嗯,你就亲亲我,就像这样。”
说完,小考拉又凑过去,在男人尚未恢复温热的脸颊处,再次亲了一下。
“……”季凌含笑望着季落,无声地点点头。
他哪里有什么烟瘾。
他的瘾,叫作季落。
……
这一夜,季落陪床,彻夜未眠。
他一直坐在男人的床边,一步也不离开。
术后24h不能进食也不能喝水,但又上着呼吸机,所以唇瓣与口腔十分干燥,季落就频繁地给季凌用棉签沾水擦拭,保持他的皮肤润度。
也要经常活动双腿,预防血栓。
虽然注射过抗凝,但季落仍旧亲力亲为,在夜里也隔着一定的频率帮他按摩疏通。
……
季落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照顾他人的一天。
从出生起就过着被伺候的人生,傲慢的要死,甚至连杯子都没有自己冲洗过,何况做这些苦累的活。
……但季落愿意。
一整晚,季落都在看着男人熟悉而英俊的睡颜,听着他轻轻的呼吸声,握着对方骨骼分明的手掌。
他们十指交缠,紧密不分开。
心电监护设备的‘滴滴’声虽然吵闹,但在季落听来,却比世界中的一切音乐,都要更美妙,更好听。
它代表着生命的延续。
代表……他最爱的人,无事,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