饰非来不及听见鬼谷子的警告,他被拖进来看见这场景的第一眼,就确认自己身处于噩梦中。
大雨,噩夜,四处都是被吊起的人……以及身后身穿红道袍,每走一步都会响起铃铛声的男人。这些东西他每晚都能看见,再熟悉不过。
红衣道人在朝他靠近,手中举着义眼,脚下则向外蔓延出一个巨大的八卦。
八卦卦象一直在变换,道人一边流泪一边看着饰非,表情满是挣扎和绝望。
“饰非,别怪我……求求你,原谅我。“
话音刚落,他脚下八卦有数道猩红色的线条朝饰非蔓延而来,饰非站在原地,诧异地看着这男人熟悉的脸庞。
而后,他咬住嘴唇,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枚砖块,没等对方继续靠近,他反而先朝对方冲过去。
以往他意识不到自己身处噩梦,所以他逆来顺受。但这次,他太清醒了,他清醒地认识到这是个梦魇!
一把将男人扑倒在地,他不由分说,举起手中砖块就朝着男人的头砸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人沉溺进绝望是个缓慢的过程。而身下那男人也是慢慢停止挣扎的。
脸在砸击中变的血肉模糊,体温也流失掉,变的冰冷刺骨。饰非不曾理会,也不曾停下……
他怎么会停下?他怎么能停下!
他一边砸一边狂笑,从前,此刻,乃至未来,他从没觉得这么痛快!
在噩梦的大雨里,他的身影不再消瘦,而是前所未有的令人畏惧!
“饰非,饰非!“
身后传来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他不想理会。他继续机械地砸击,眼中看不见其他东西。
见到此景,那声音也变成一句叹息,发出声音的人极不情愿地咬了咬牙,然后,饰非能闻到,从身后突然传来极浓烈的血腥味。
“——诅咒,黑色大丽花。“
一阵足以让血液为之凝固的寒意渗入毛孔。饰非在感到这阵寒意后就瞬间僵在原地。然后,他察觉到身后有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擦着后背而过,那东西从他的胸口穿出,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道纯粹的,黑色的,如薄纱般的影子。它环绕在饰非身旁,也顺势环绕被压在身下的红袍道人。
数秒间,薄纱变换好几种形状,然后,它终于选好自己心仪的那个,开始塑造出一个女人的身形。
一身宽肩黑色百褶裙,裙底特意做了镂空设计。由此能看见女人那双漂亮的小腿。
她皮肤呈现出惨白,这种白色和一身黑裙对比就是两个极端,一时间晃的人有些失神。藕白的手臂上分布大小不一的伤口,伤口没愈合,嫩肉向外翻。
饰非看完这些后,视线落在女人头部。他想看清女人的脸,但却发现,她居然给下半张脸蒙了一层黑纱。
一双水蓝色的大眼睛,带着温柔的爱意注视你。身为异性,你很容易会沉浸在眼眸的柔情中无法自拔。
饰非皱眉,露出不解的表情,对方莞尔一笑,对饰非问道:
“我美吗?“女人声音极为空灵,像早春细雨。
饰非一时间来不及思考这句话的含义,只是顺从地点头,算是回答了问题。
得到回答,对方笑的更甜美了,漂亮的蓝眼睛眯成月牙,她抬起手,捏住黑色面纱的一角。
“现在呢?还觉得我美吗?”黑面纱被取下一角,霎时间,饰非看清遮蔽面纱下的脸时,刚才那份对美的赞叹一扫而空了。
他后背发麻,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跟着那片被挪走的面纱一起炸开。
那他妈哪是个正常人的脸,那张脸简直比一具腐烂千年的死尸还要惨烈!一个巨大的裂口从她右嘴角向上延伸。挂到与鼻尖平齐的高度。半张脸皮只有一部分和原本的皮肉连在一起,其余全部耷拉着,自然蜷曲皱缩。
黑色蛆虫生长在那张可怕右脸的皮肉里。不断钻进钻出,某些地方的肉因为脓肿渗出黏液,女人将半边面纱取下时,还拉出了细长的黏丝。
饰非嘴微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问题。刚才处于噩梦中的疯狂也在此时目睹女人真容后,因太过惊讶而压制下去。
不回答,这本身也是个答案。女人注意到饰非表情变化,眼中的柔情蜜意全部消失。她悻悻地拉上面纱,在饰非没注意到时,手中出现一把剪刀。
她蹲下来,看着红袍道人,声音冰冷又幽怨:
“你的回答呢?”
红袍道人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吼声,吼声过后,饰非只觉得身下出现一个庞然大物。对方稍一翻身,他人就被甩出去。
饰非摔在地上,后脑勺撞在岩石上,一阵吃疼。他强忍眩晕,想去找那女人和红袍道人的身影。
那两个家伙都不正常,饰非哪敢让它们轻易离开视线?
他四处张望,但眼前哪还有红袍道人。刚才那一撞后,他就被强行扯出梦境了,而刚才红袍道人的位置,此刻站着那只摩纳克!
摩纳克满身尖鳍全部弹出,饰非只要继续砸下去,他肯定会被尖鳍刺穿。
阴险狡诈的东西,但此时,它的诡计根本派不上用场。
饰非看见摩纳克痛苦地扭动身体,它不断挣扎,试图逃离。
它在逃离什么?
饰非困惑地看向摩纳克身后,然后,他看见了那噩梦中的黑裙女人。她已经再次取下脸上面纱,手中拿的也并非普通武器,而是一把一人多高的巨大剪刀。
“你觉得我不美?”她眨眼,朝摩纳克问道。摩纳克自然没有回答,而是满身鱼鳍倒立,生物在感知到危险后,完全处于应激状态中。一点就着。
女人的剪刀举起,剪刀运转起来,发出清脆的“咔擦”声。
她咧开大嘴,绽放出一抹狞笑,女人看着这只可怜的摩纳克,幽幽地说道:
“但我想让你变的和我一样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