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好,二郎。”
“……”太、太亲近了,但“都随你”这话是戚一斐自己说的,他又不好反悔,把话再吃回来。只能硬着头皮应了。
“你可以叫先生。”闻罪说完,就停了下来,用双眼明确的告诉戚一斐,他在等他。
“先、先生。”戚一斐觉得他把这辈子的羞耻普雷都在这一天用尽了,他也终于忘记了自己当初对学礼仪的抵触,“请、请,还请先生手下留情。”
“我自不会为难。”七皇子看上去心情比来的时候更好了,虽然他还是没有笑,但眉眼间的那种轻松,是掩饰不了的,“先问个简单的,见到摄政王时,二郎打算怎么拜?”
戚一斐想了一下,才道:“按理来说,重节面君,应该是五拜三叩方显郑重。但陛下中风,不宜出门,见摄政王殿下时,当行四拜之礼。”
五拜,四拜,从字数上就能看出来规格的区别。
一般来说,哪怕是君臣之间,只有逢年过祭的大朝会,才会郑重其事的行五拜礼。平日里的常朝、觐见,也就是四拜。朝臣面见东宫太子、各地亲王时,也是四拜。如果亲王是皇帝的长辈,在亲王拜完之后,皇帝也要回四拜之礼。
大启是个规矩多日牛毛的朝代,上至朝会奏对,下到穿衣乘轿,无不体现着高低上下之别。比起嫡庶、贫富、性别,阶级矛盾,才是历朝历代最大的问题。
如今虽是摄政王监国,但天和帝未死,四拜正合适。
五拜就显得太过奴颜婢膝,也会陷摄政王于巴不得老皇帝早死的不义名声之中。
戚一斐这人,没什么精彩绝艳的大智慧,但小聪明还是有一点的,至少在这种答对上,他终于让七皇子有了笑容,仿佛整个人都舒缓了。
“终于遇到一个正常人了。”闻罪这样感慨。
“怎么?”戚一斐好奇的看过去,难掩八卦之心,他觉得,既然闻罪敢这么感慨,就说明了说出来也是没有问题,“莫不是很多大臣选择了五拜?”
闻罪一言难尽的点了点头,众人都怕他的结果之一,就是大家都竭尽所能的讨好着他,都觉得他早已对那个位置急不可耐,恨不能取而代之。但他吃相也没那么难看的好吗?他父皇一日不死,他就一天只会当这个摄政王。
倒是没什么父子情深,连塑料的都不是,闻罪只是……想留个名声而已。
而且,他还没享受够,对他父皇的折磨呢。
“请二郎先做一遍四拜之礼。你出入宫廷这么多年,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只是一些细节要查缺补漏。”闻罪不是那种说话客气的人,但是偏偏面对戚一斐,他愿意披上伪装的外衣,假做自己就是个面团一样的好脾气,“最近一段时间,很多东西都改了。”
戚一斐点点头,他虽不知道摄政王是谁,但对于摄政王的事迹倒是听过不少,特别是有关于摄政王是如何摒弃天和风气,重塑太-祖之音的传闻。
天和帝喜奢靡,好随性,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实在不是一个好皇帝。
摄政王却很是严苛,做事较真,谁也不能乱了规矩。
戚一斐大大方方的起身,往后几步,在足够宽敞的空旷之地,对着七皇子恭恭敬敬的做了一遍四拜之礼。
所谓四拜,在《童子礼》里,有着详细的记叙,不只是臣对君,子对父也会用到。
——一揖少退。再一揖,即俯伏,以两手齐按地。先跪左足。次屈右足。顿首至地,即起。先起右足。以双手齐按膝上。次起左足。仍一揖而后拜。(明代《童子礼》原文)
动作仪态,不可以操之过急,徐徐为之,方是尊敬。
戚一斐的动作,不好自夸多么善心悦目吧,但至少是行云流水,缓急得当,尊敬中也没有彻底失了自己的风骨。
和闻罪少时,躲在柱子后面,看到过的一模一样。
人人都说,那才是朱履少年、公子风范,小小年纪便已出落的这般进退有度,可想他日春衫挂水之翩,谦恭礼乐之才。
耳边响起少音朗朗:“《诗经》有云,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夫子问:“何解?”
少年眼神狡黠,戏谑笑言:“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天下谁不知道子都的美呢?
天下谁不知道二郎呢。